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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你有罪。”池跃妈妈也有一些难过,“只是想说那个乌托邦是假的,不值得追求。池跃是我的儿子,是我唯一的骨肉,我不想他某天看清真相,一点一点建构的信念全部崩塌,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那就应该现在崩塌,”沈浩澄打断她说,“提前崩塌?”
“沈律师,”池跃妈妈神色悲悯地道,“老鼠不懂得思考,人是懂的。我们可以挣脱命运的摆布。”
沈浩澄决然地摇了摇头,“人懂思考,可是思考常常无用,没有办法脱离环境影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就是命运的可怕之处。我不想和您讨论对错合理,也不想示弱求怜,阿姨,每个人都在命运里面,谁也挣脱不了。我能做的就是忘掉宿命,不,只能说是忽视宿命,尽可能地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人类社会正在演变成陷入乌托邦假象里的老鼠群体,那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也非一时一日能扭转的。您非无情敲碎这个假象,我将何去何从?怎么生存下去?应该为这假象殉葬吗?况且到底是假象更美好些还是真相更残酷些,老鼠说不清楚,看老鼠的人就能说清楚吗?我们应该在哪种生态下面活着,原本都没由我们自己做主,突然某一天,由您,或者和您一样的清醒者们来决定么?”
他的言辞有些犀利,语气却没过分激烈,池跃妈妈认真听着,从沈浩澄的话里听出了伤痛和愤懑,多少生了一些不忍,她有些感伤地注视着这个青年律师,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抱歉地说,“可是沈律师,我的池跃之前不在这乌托邦里,是你把他牵进去的!”
沈浩澄手掌一抖,半勺菜汤拨在盅壁之上。
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是的,是他把池跃牵进来的。
再怎么能言善辩,也没办法去同爱人的母亲硬犟,非说池跃是自己走到他面前来的,说要不是池跃来了H市,要不是池跃自己来了郎乾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浩澄非常苦恼非常伤感地望了望窗外,望望路边似乎轻松随意的人,涩声说了一句,“可他已经走进来了。”
这不是在示威。
沈浩澄想要征求这个慈爱母亲的意见,想问问她,自己到底能够怎么办呢?
他已经吹过冷风淋过冷雨,多一次也只是多一次而已,可却实在没有信心也将池跃推进那冷里去。他没把握自己能受得住那份痛苦,亲手推掉爱情的痛苦,眼睁睁看着池跃受伤流血的痛苦,也不觉得母爱可以疗愈池跃的疼痛,能让他的珍宝恢复如初,彻底忘记这些仍当积极可爱的人。
假如从乌托邦里拽出来的两只老鼠只是在道理上对了,却永远失去了快乐,一定就得拽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