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不会哪天,被人亲切问候死吧?
不过凶险归凶险,惊喜也是真真切切的。
方才江白砚与施云声对上的那一剑历历在目,虽被吓了一跳,回想起来,阎清欢还是忍不住双眼发亮。
爹,娘,话本子诚不欺他,这世上真有一剑惊风的剑客。
“我叫施黛,身旁这位是家弟施云声。”
施黛笑了笑:“阎公子与江公子认识?”
“第一次见。”
阎清欢难掩兴奋:“我昨日得到命令,从今天起,和你们一队查案。”
嗯?一队?
施黛看向江白砚。
镇厄司共十二卫,每一卫中,分设三个小队。
施黛不久前加入镇厄司,目前属于闲散人士,没有固定的队伍。
也就是说……
“镇厄司有令,我们三人暂定一队。”
江白砚语气平平:“长安城内傀儡师一事,由我们探查。”
施黛一个激灵:“傀儡师?我们昨夜遇上的那个?”
施黛很有自知之明。
她和阎清欢都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江白砚虽然刚入镇厄司不久,却已崭露头角,破获了好几起大案。
让江白砚领着他俩,属于同僚老带新。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这个任务被交给他们,说明不难。
“正是。”
江白砚看她一眼,自怀中掏出一张薄纸:“这桩案子很有意思。昨日永庆坊大乱,被傀儡术操纵的,都是画皮妖。”
施黛好奇探头:“这张纸又是什么?”
“画皮妖出现的同时,有人将一则志怪故事写于纸上,贴在长安城墙。”
江白砚将纸页递给她:“故事中,一名富商作恶多端,抛妻弃子、强抢百姓家财,还将一个年轻孤女强娶为妾。成婚当夜,竟见孤女褪下人皮,袒露苍白枯骨。这则故事,名为《画皮》。”
画皮,恰好对应画皮妖。
施黛心下微动,点了点头。
“更有趣的是,《画皮》里写,主人公住在永庆坊——”
江白砚扬了下嘴角:“昨日永庆坊唯一的死者,就是个名叫穆涛的商人。只不过与《画皮》不同,此人不曾抛妻弃子、强抢民女,反而是个为人称道的善人。”
无论如何,死者身份和死亡地点都能对上,这绝非巧合。
阎清欢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他他、他看过的那些恐怖故事都没这么刺激。
施黛恍然大悟:预告shā • rén。
她以前看的侦探小说里写过,有些凶手会利用暗语或故事的形式,提前昭告shā • rén对象和地点。
通过这种方式,能很大程度上引发恐慌、博取关注。
“昨晚我遇见过一只画皮妖,据她所说,傀儡师下的指令,只是让她吓唬人。”
想起阿春说过的话,施黛若有所思:“所以……傀儡师没打算对平民百姓动手,真正想杀害的,只有穆涛一人而已。”
既然只想杀一个人,傀儡师为什么要操控那么多画皮妖,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杀鸡焉用牛刀啊。
施黛没来得及思考更多。
一道惊呼打断思绪,如利箭刺破暮色。
“不、不好了!”
来人是个身着粗布短衣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奔至镇厄司门前,满面惊慌:“大人,芙蓉园中被人贴上了那种纸…那种写了故事的纸!”
是前来报案的百姓。
施黛心口蓦地一跳:“故事里有没有死者,死在什么地方?”
男子结结巴巴:“昌、昌乐坊!”
*
傍晚的长安城华灯初上,晚霞瑰丽。
赶往昌乐坊的路上,阎清欢紧张得险些忘记呼吸。
是命案。
他进入镇厄司的第一天居然就遇上命案,看样子,还是一桩连环大案。
报官的中年男子不敢撕下芙蓉园中的纸页,凭着记忆,为他们阐述了大概。
这次的志怪故事,名为《缢鬼》。
顾名思义,是上吊而亡的鬼魂。
故事主角是个道貌岸然的教书先生,因贪念太盛,夺走邻家治病的救命钱,致使邻人全家自缢身亡。
结局不必多说,恶人有恶报,教书先生被冤魂缠身,惨死家中。
如果和昨夜的情况一样,今晚昌乐坊中,会死去一名教书匠。
看出阎清欢的拘谨,施黛温声安慰:“别害怕。江公子剑术高强,有他在,不会出事。”
听她这样说,身旁的施云声眸色沉沉,轻嗤一声,没想到下一刻,被人猝不及防摸了摸脑袋。
施黛笑吟吟对阎清欢道:“我弟弟的刀也很厉害,待会儿让你瞧瞧。”
耳后泛起微热,小孩抿唇别开视线。
……哼。
没进昌乐坊,就能察觉一股压抑死气。长街中黑雾渐起,鬼影徘徊。
因是医者,阎清欢对武艺一窍不通,朝队友身旁靠了靠,余光瞥见冷着脸的施云声。
这孩子一路跟来,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只在偶尔听施黛夸江白砚时面露烦躁。
看神色,居然比他这个大人更加镇定。
不行,不能这样。
他身为斩妖除魔的侠士,哪能比一个孩子更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