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80
洋娃娃顿觉不妙,可不待它反应,衣帽间内就风云突变。
噼啪!
一团拳头大的雷云从洋娃娃身后袭来,电光滋啦作响,照亮阴暗的房间。洋娃娃本能地想躲,可无论它怎么左冲右突,那团雷电都像吃定它似的,不紧不慢跟在它身后。
“呃啊啊啊——!”
洋娃娃发出一声惨叫,还是被闪电劈中,小小的身躯被银白电光吞没,弥漫开塑料点燃的焦糊味。
噗通,洋娃娃掉在地毯上。
它僵硬地扭过头,就见一位仙姿佚貌,气质出尘的青年悄默声出现在门后。
青年长发及腰,五官线条柔和,看向洋娃娃的表情却格外冷漠。
眼神里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
“师父。”沈司星捂着肩,挪步到陆廷川身侧,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陆廷川嗯了声,心下明白,眼前的洋娃娃就是他们找寻半天的镀金婴尸。
他两指并拢,凭空凝聚剑气,一柄纯白的长剑蓦然出现在他手中。剑尖飘逸出的一丝剑气,就让天花板上
的水晶吊灯嗡嗡震颤。
洋娃娃遍体生寒,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完全被陆廷川的气势压制,损坏的关节无法修复,再也不能动弹。
这人到底是谁?
它知道沈司星不好对付,但怎么也想不到,沈司星背后还有高人相助!
该死,该死该死……
要是被妈妈知道,会对它失望吧。
想到这里,洋娃娃就生出一股莫大的戾气,下巴咔哒咔哒张合,一字一顿地说:“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沈司星活着离开!”
它两脚着地,霍然起身,球形关节挤压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陆廷川泰然自若,两指并拢划开剑弧,不留情面地挥向洋娃娃心口。
但是下一刹,洋娃娃就以一个鬼魅的速度,倏地蹿上天花板,踩住水晶灯,摇晃几下,借由惯性直扑沈司星而来。
沈司星没料到这镀金婴尸居然如此大胆,肩膀一时剧痛,闪避不及,勉强往后退开半步,却还是被洋娃娃挂住袖口,扒着手臂往上攀爬,两条冰凉细弱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唔……”沈司星险些窒息,随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脊背皮肤下的鬼气凸起,显出黝黑的实体,好像个浸泡在羊水中的畸形婴儿。
沈司星浑身发毛,终于洞察到洋娃娃的目的——
真正的镀金婴尸在他的身体里!
洋娃娃把他当作了某种培养皿,用他的身体滋养镀金婴尸,吸干他的玄冥之气,只要洋娃娃一死,就能顺遂自然侵入他体内,让镀金婴尸破开肌肤降临于世。
所谓泰国小鬼,镀金婴尸的诅咒,其真相毋宁说是诅咒,不如说是寄生。
洋娃娃张开口,就要咬向沈司星的肩膀。它的树脂皮肤之下,竟然是两排人类的牙齿,虎牙尖利,牙龈殷红,看起来很是怪异。
沈司星甩脱不开洋娃娃,这时候,用其他手段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陆廷川反应够快,把对向洋娃娃的剑,转向真正的怪物。
剑光在半空停滞。
陆廷川回过身,见状,略为吃惊,对上沈司星惊恐的目光。
见沈司星微微摇头,陆廷川立刻心领神会:“原来如此。”
洋娃娃的尖牙距离沈司星的脖颈仅差一厘,陆廷川手指屈起,倏然一扫,剑光就凌空扭转,荡开凌冽的阴风,斜插进沈司星和洋娃娃之间,穿刺过那片隆起的肌肤。
瘤子蠕动。
滴,嘀嗒……
血液滴落,没入地毯。
洋娃娃摔落在地上,四肢关节扭曲,脑袋歪在一边,只有眼珠子勉强得以转动。
沈司星双手杵着桃木剑,跪倒在血泊里,纵然疼痛难忍,但四肢百骸一阵轻松。
黑漆漆的鬼气从沈司星体内涌出,勉强凝结成一个婴儿的形状,又被陆廷川袖间卷起的阴风吹散。
“嘻,啊啊啊啊啊!”
洋娃娃见大势已去,
爆发出骇人的尖叫,满屋灯管碎裂,玻璃窗炸开蜘蛛网纹,花瓶嗡嗡颤抖。
沈司星耳膜一阵生疼,刚想挥剑给它一个痛快,身后就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沈司星?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还带着外人进来,不怕我报警吗?”
郑晓梅一手搂着襁褓,一手拎着包,等她看清屋内的情形,便吓得手上一松,皮包落在地上,当即被碎玻璃划破娇贵的小羊皮。
沈司星没回答,默不作声地让陆廷川帮他包扎好伤口,搀扶着陆廷川的手站起身,眸光清明,冲郑晓梅勾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郑阿姨,我来家里取点东西,一不小心……发现了这个。”沈司星说着,还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他拎着手机,转过来给郑晓梅看。
包柜大敞,里面的神龛阴森可怖,地板上还躺了个气息奄奄的洋娃娃。不用说,稍微懂点皮毛的普通人都能知道那娃娃的用途。
“我……”郑晓梅结结巴巴,脸上写满了阴谋被戳破的惶恐不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假如她养小鬼的事被沈司星传出去,等老沈死了,她在圈子里的名声也完了。
外人不会在乎,她养小鬼究竟是为了报复沈司星,还是求财,求桃花,求容貌,只会口耳相传,说她养了泰国小鬼,不但克疯了亲儿子,而且还克死了二婚的丈夫。
到时,她跟沈司星过去的遭遇不会有任何区别。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嫌恶的目光落在洋娃娃身上,心下恨恨道,没用的东西,杀沈司星那小子都杀不掉,亏她还从泰国花重金请来,哪想到是废物渣子,一点用都没有!
“郑阿姨,你真不知道?”沈司星眨了眨眼,看上去单纯无辜,语气却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不知道,不知道,都说了不知道!”郑晓梅急于甩脱干系,口不择言道,“肯定是你爸干的,沈家河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最信这个。”
地毯上,洋娃娃玻璃眼球里的光芒暗淡下去,死气沉沉。
郑晓梅被它看得后怕,抱紧襁褓中的幼子,一口咬定:“我从来没见过它。”
洋娃娃还能为了郑晓梅所谓的母爱倾其所有,郑晓梅却巴不得撇开干系。
人和鬼的差别,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好吧。”沈司星仰头看了眼陆廷川,语气仿佛很是失望,“阿姨,你不知情就好,这东西阴邪得很,千万不能碰。”
郑晓梅梗着脖子,狠下心:“你帮我处理了吧,家里被弄成这样,怪吓人的,中介要是看到,房子该卖不出去了。”
沈司星笑了声,跟郑晓梅说,请他做这事呢,按行规,得加钱。亲情价,二十万。
他们两个哪来的亲情?
郑晓梅气得牙根疼,迫不得已给沈司星转了账。
十分钟后,沈司星拎着一只纸袋,里面装着洋娃娃,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由陆廷川一张符纸,一把雷火点了,洋娃娃化作一捧黑灰,被冲入下
水道。
而在几十层的豪华公寓内,郑晓梅抱着襁褓里的小儿子跪坐在地,两颊深陷,跟抽干了魂似的。
她悠了悠怀里的婴孩,口中絮叨:“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不了……”再去泰国请一个新的小鬼来。
襁褓里的婴儿半天没动静,郑晓梅心里咯噔一下,忙掀开小被子,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眼珠,登时如坠冰窖。
“妈妈。”
*
高考成绩下来,沈司星的分数不高不低,刚好飘过A大考古系分数线,顺顺当当录取。和班主任老郭报喜时,乐得老郭多喝了一杯酒。
他退了位于龙城郊区的公寓。搬家之前,他和晏玦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堆在门口的快递箱,心情意外地平静。
“你去大学,我怎么办?”晏玦问,“A大宿舍能养宠物吗?”
沈司星摸了把小鹦鹉的脑袋,认真地说:“我在学校后门租了一套房。还有,你不是我的宠物。”
晏玦脸颊上的腮红更艳丽了,扑棱几下翅膀,唧唧道:“怎么又租房?为啥不买一个?你也不缺钱啊。”
沈司星抿紧唇,笑而不语。他是有买房的打算,但在那之前,也得问问陆廷川的意思。
房子又不是他一个人住。
A大考古系有半数奔着理想来的小年轻,也有半数是专业调剂来的,不过,总的来说,算得上是人才济济。
新生军训前,沈司星就以身体不好,神经衰弱为由跟学校申请了走读。倒不是他真的有什么毛病,而是怕舍友跟他住久了,容易神经衰弱。
可军训的这一周,沈司星还是得跟大家伙一起住六人间的宿舍。
老校区宿舍楼是建国前的国宝建筑,电路老化,隔音极差,房间逼仄,塞进六个男大学生让空间十分拥挤。
在艳阳下晒了一天,沈司星累得说不出话,才七点就躺到床上。听说晚上十一点会有紧急集合,他连迷彩服都不敢脱,只能和衣而卧。
舍友都知道沈司星比较自闭,轻易不去打扰他,坐在下面侃天说地,互相吹牛逼。
有几句话,飘进了沈司星耳朵里:“我叔爷爷是西蜀大学考古系的教授……巴国双子墓听说过吗?听说啊,下地的时候撞到鬼了,死了好几个人。还是我叔爷爷神通广大,请了高人做法,才把事情平安解决。”
沈司星:“……”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舍友们倒抽一口凉气:“那我们下地作业的时候,会遇到鬼吗?”
“哎,谁知道,要是能遇到狐仙就好了,国家包分配工作,还能分配个媳妇。”
“蛇妖也很不错,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沈司星听得满头黑线,心说,等见到真正的狐仙、蛇妖,你们几个别跑就好。
咚咚,有人敲响房门:“沈司星,楼下有人找!”
“?”
顶着舍友们好奇的目光,沈司星慢吞吞爬下扶梯
,趿拉上迷彩板鞋,琢磨着谁会在这个点找他。龙城一中考到A大的人不多,同届的其他人,他也不认识啊。
正想着,沈司星就来到一楼,刚走出楼梯间,便在宿管阿姨的办公桌前,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沈司星?()”宿管阿姨招招手,让他过来给来访人员签字,你哥哥来看你了,签个到再出去,别走远了,晚上还有训练。?[(()”
陆廷川循声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望向他:“来了?”
哥哥?哪门子的哥哥?
“啧啧。”宿管阿姨感叹,“不愧是亲兄弟,一个两个都长得那么帅。”
沈司星头皮发麻,草草签下名字,就拽着陆廷川跑出宿舍楼,穿过人流涌动的绿荫道,来到宿舍区和教学楼之间的一片人工湖边。
夏夜闷热,蝉鸣声声,湖畔的晚风微凉。
“学校很不错,闹中取静,风水上佳。”陆廷川低声说,胸腔的共鸣柔柔地摩挲沈司星的耳膜。
“唔。”
沈司星垂下头,盯着板鞋上的迷彩花纹。早知道是陆廷川,他就正经换一身衣服了。
他们默然无语地走了一段,沈司星并不尴尬,反而很松弛。
走到僻静处,浓重的树荫融入夜色。沈司星停住脚步,拉了下陆廷川的衣摆。
“嗯?”陆廷川话音带笑,“想说什么?”
沈司星掀起眼皮,浅淡的瞳孔闪烁红光:“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来看他?
他眼神干净明亮,又像勾着小钩子。
陆廷川心头软成一片,居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把人带去酆都,长长久久留在幽冥。
“你想什么时候?”
沈司星歪过头,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下周末吧,周一就开学了。”
陆廷川失笑:“好。”
立下约定,沈司星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稍稍踮起脚,攀住陆廷川脖颈,亲了亲他的下巴。
陆廷川搂住沈司星的腰,让他站定,而后俯下身来,给了他一个绵长的亲吻。
质地粗糙的迷彩服在掌心摩挲下,窸窸窣窣,衣摆掀起一角,露出一截苍白的腰身,落了几道指印,克制又热切。
疏影横斜,波光粼粼。
月光落在人间,没入幽冥,公平地照在每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人身上,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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