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鹰愁涧
这事关和尚的荣耀。
悟空反应过来,连忙一蹦三跳过去,小声道:“师父,他们已经怕了,要把那马儿和银两赠与我们呢。我看那六匹马皆是良驹,倒也方便行走,反而那银两,荒郊野外的无甚用处。你且先停一停诵经,拿个主意。”
鸡叫声骤然停下。
陈玄奘深呼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嗓音沙哑道:“为师……想……喝口水。”
金箍棒重新变回绣花针。悟小空将它塞回耳朵里,蹦蹦哒哒跑去指挥几个人:“去,去,给我师父寻些水来,再弄些吃的,你们便能滚了。”
六人组如获大赦,一齐眼巴巴看向老四。
老四是个吃货,人称“舌尝思”。
他虽有些不舍得,却也知道轻重,连忙把全身上下掏个干净,上贡了瓜果桃李若干,白面饼子三枚,还有条烤鱼,这师徒俩吃不得,又便宜给了老四。
这山道附近便有飞瀑清泉。
贼匪们很快打了水回来,交给悟小空,便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猴儿才没工夫搭理他们。
他暗自回味了一下神通回归一身的舒爽,虽有些不舍,却也知道玄奘的嗓子如今就是他的金疙瘩,得休息休息才是。
陈玄奘下了马,靠在路边松树下,用过一钵清甜泉水,又吃了个饼子,几颗拐枣和桃李,终于觉得算是活过来了。
他用食的时候,小猴儿便一瞬不瞬的蹲在边上,静静候着,甚至还贴心地拔毛变出几个小猴,给他灌水喝到了鼻孔。
玄奘觉得有必要让徒弟安心一下。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猴儿毛茸茸的虎头帽:“莫要挂心,为师已经好了。”
悟小空似是不信:“这么快就能好?”
玄奘只好解释:“从前,为师在长安主持水陆大会,可比这要耗神多了。已然习惯了。”
小猴儿顿时双目放光,眉开眼笑地缠上来:“原来如此,那……烦请师父再念一次《金咕咕咒》给俺小孙听听如何。”
玄奘:“……”
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陈玄奘无奈地看一眼调皮的顽猴,问他:“贼匪已经被你打走了,如今还要念咒做什么?”
小猴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溜溜达达窜到一匹马背上,蹲坐下来,一边撸起两个直裰袖子:“师父有所不知呀,俺小孙有个‘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就想试一试它坏了没有。”
陈玄奘默了默,心想,这筋斗云莫非还有个保质期不成。
知道徒弟所求是正事,玄奘也不耽搁,取了木鱼盘腿坐在地上,便开始诵经。
这上卷的《金咕咕咒》他已经背下来了。
只不过,这经着实不好念,得时刻集中精力,免得舌头打结。
随着玄奘平和的鸡叫声响起,悟空浑身经脉畅通,脚上一双虎头鞋生出金光,幻化出一对小狮子来。
小猴儿狂喜,趁着玄奘不备,瘦小的身子爆发出神力,扛起那么大一个法师便窜上云霄。
陈玄奘在云霄飞车上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的一瞬间,险些没吓晕过去。
悟小空看他发现了,笑嘻嘻道:“师父,可莫忘了念经。免得俺小孙与你都一头栽下去。”
玄奘好好一个做师父的,责问说教的话是一句也不敢出口,只能全心全力念好经。
他心中有些迷茫了。
菩萨和佛祖真的是来助他前往西天取经吗?
不过片刻,悟小空一个筋斗云落了地,竟是把玄奘带到了天竺国界。
此行取经的目的地,便是天竺大雷音寺。
陈玄奘落地稳了稳心神,发觉念个经的工夫,他竟然可以直接取经了,顿时目瞪口呆。
悟空一脸骄傲求表扬:“哼,师父,俺老孙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正正好就到西天。如今你可信了?”
玄奘小鸡啄米式点头:“为师信了,信了。”
这猴满意极了,耀武扬威地在大雷音寺前撒了泡尿,还撺掇着陈玄奘一道。
玄奘此刻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瞧见徒弟对佛祖无礼,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拽那灰色直裰和虎皮裙。
悟小空挠挠头:“师父,我都尿完了。”
玄奘闭目,终究是错付了。
这猴可不管玄奘那份刻板的礼敬规矩,只做自己想做之事。方才一落地,他便觉得得给这神佛尿上一泡,才能叫心中舒坦,于是便这么做了。
悟空心随意动,做完这些之后,不知怎的有些犯困,便催促道:“师父,快快念经,我再扛你回去吧,俺小孙想睡觉了。”
玄奘:“……”
合着这西天半日游就在门口转转。
悟小空歪着脑袋,看玄奘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一双金瞳中便染上些疑惑:“师父,你莫不是想现在进去抢了经书回大唐吧?”
不等玄奘开口,他便语重心长道:“师父,寄几的路得寄几走,你是和尚,可不能生出这种骗人的心思。”
陈玄奘欲哭无泪,陈玄奘只想肥家。
这一次,大雷音寺外响起的“咕咕”咒声充满了迫切和委屈,玄奘的木鱼敲得也有些急,只盼着徒儿莫要再说话。
悟空扛着师父,就像扛着超大的破布麻袋,一筋斗翻回了两界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