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一鲸落
连久忍俊不禁：“不行，我会被你叫老很多岁的，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去看看白海豚。”
白海豚们已经睡了很多觉了，甚至还自己在水里找了很多东西吃。
精力都恢复了不少，但是这里是那些人的地盘，所以他们也没敢到处跑，就待在原地。
见到连久她们回来时，几只海豚在水面上跃起一道粉色的弧度，连带着黄昏的颜色，非常美。
柯元思忙将镜头对准。
【第一次直播看到白海豚，我哭死。】
【真的好漂亮啊！那些污染水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海豚里的老大激动地又跳起来打招呼：“连久！”
它听其他人类都是这么叫这个人的。
“看来你们精神不错。”连久将带来的药草递给它们，这些药草有一部分是白泽的，有一部分是谷槐留下来的，为了应付这些需要救助的普通动物。
老三是只小姑娘，吃完药后蹭着连久的手：“谢谢你，我们现在已经好多了，伤口也不疼了。”
“那就好。”见它们还待在原地，连久说，“外面是海，你们如果闲着无聊可以出去玩一玩，我们这里有很多动物。”
几只海豚迟疑：“可我们听不懂其他动物说话，而且……我们比较害羞。”
白海豚不是群居动物。
像是有点社恐。
“听得懂。”连久说，“不用害羞，大家都挺好的，正好我们一会儿要一起看视频，你们去吗？”
这是南禺山这边每晚的活动，昨晚因为连久她们来了就暂停了一天。
这里的妖怪都靠着这个活动来学习外面的知识和娱乐，还经常会看浮玉山那边的直播。
几只海豚很茫然，看视频是什么东西？
它们既好奇，又觉得跟连久相处起来很舒服，因为从来都没有跟人类沟通过，而且一直待在这里的确有些闷。
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见另外几只海豚有些蠢蠢欲动，老大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们远远地看行不行？”
连久点头：“当然，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于是直播镜头里，网友们就看到连久的小船在前面，后面跟着五只白海豚，时不时的从水面跃出来跟她打招呼。
【奇了怪了，每次看连久直播，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看视频，家人们我突然有了种期待感，你们还记得浮玉山的中秋节吗？】
【已经准备好录屏了。】
原本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考虑到南禺山这边曝光少，网友们还不太认识这里的妖怪和环境，所以连久跟精卫和麒麟商量了一下，今晚的视频环节开着直播。
而两只妖神也早早就把这件事嘱咐下去了，让海里妖怪们来的时候走过来，而且不要中途随便换形体。
连久她们到的时候，大小妖怪们已经坐在了礁石和沙滩上，投影也早早地挂起来了。
大妖怪们倒是都见过连久，但是小妖怪们却不是。
一只只好奇地躲在父母身边，看着这几个陌生的人和神。
只有之前见面过的温吞吞和于恒恒高兴地挥手。
“久久老师~”
“久久老师！”
于恒恒小脑袋一会儿往左边转一会儿往右边转：“那个最好看的，就是久久老师，她特别好，还有糖吃，就跟浮玉山的小妖怪们一样！”
小妖怪们眼里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哇！”
连久就知道小孩子藏不住事儿，所以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她装了很多糖果，走过去时大小妖怪都发了：“你们好呀，我是连久老师。”
小妖怪们得到这个小小的礼物也很开心，顿时就不那么怕新来的老师了。
发完糖后，连久在幕布前站定，温声说：“接下来希望我们能一起努力，让南禺山变得越来越好，可以吗？”
精卫带头，响亮地喊道：“可以！！！”
其他妖怪也被带动起来，充满了干劲。
“好，那接下来我先说一下我们的发展计划。”连久将自己的打算做成了PPT，放在投影上，“分别关于幼儿园和关于经济……”
妖怪们听得津津有味，会写字的极个别时不时还做做笔记。
小妖怪们听不懂，但也会认真听，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了。
五只白海豚原本就是远远的在海面上看着，但是又不自觉地被吸引，一点一点地靠近。
考虑到在直播，连久在PPT里提到的一些关于妖怪的部分都隐去了，但大妖怪们都聪明，也能清楚，所以很快就能说完。
说完后，为了让他们放松，连久又按照常规那样，给他们放了一些娱乐视频。
但是妖怪们强烈要求要看浮玉山的直播。
这个时候浮玉山的直播早就结束了，不过会有专门的录屏，连久给他们找了出来。
天上挂着月亮和星星，后面是波光凌凌的海面，下面有海浪的声音，海里还有白海豚探头。
有些小朋友走神时就会回头跟新来的白海豚说话玩。
画面很是和谐。
不和谐的只有看直播的观众。
【家人们谁懂啊，我在直播间里看人看直播。】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虽然绕口，但是很有理。】
【都有活动板房了，就不能把投影放到板房里去吗？一定要露天吗？】
【你会不会管太多啊？人家高兴不行吗？我看大家都很开心的。】
【要是我能在海上这么看直播，我会幸福死的。】
【这个画面真的不比浮玉山的中秋差。】
【连久园长扶贫的地方就是主打一个我们见不到摸不到的世外桃源是吗？】
眼看着大家都在认真地看视频，连久也没有再打扰。
她退到了妖群最后面，找到一块礁石坐上去，也跟着看屏幕里自己好几天都没看到的小崽子们。
虽然自己不在，但玉重明每天都会把情况汇报过来，每个孩子都很听话，就是一直念叨着想见她。
才离开几天，连久也有些想见那边了。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打通了万娆的视频电话：“快快快，让我看看我的宝贝朝朝辰辰。”
万娆恢复得不错，生产后也不用耗费太多妖力了，已经能变成人形了，是个温婉姑娘。
她将镜头对准了两个正在睡觉的小宝宝：“朝朝辰辰，干妈来看你们啦。”
小白罴幼崽还没能化形，身上毛绒绒的，眼睛也还没睁开，糯叽叽的，一看就很想让人揉一揉。
“太可爱了！”连久想到司阑给自己的珍珠，“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玩的。”
“那就替朝朝辰辰谢谢干妈啦！”万娆抬起头，说，“我们在这边也有看南禺山的直播，您不要太辛苦了，多注意身体。”
“没事儿的，我身体好着呢。”
万娆还要再说什么，却看到镜头后面司阑突然冒出来了，顿了顿：“神君，一直没好好谢谢您那晚的帮忙。”
司阑正在考虑找什么借口留下来呢，听到这话后干脆坐在了连久身边：“该谢连久。”
“都是应该的。”万娆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说。”
司阑默了默，其实他很想问她们怎么做到让连久答应做干妈，多了一层关系的。
但是一想，自己又很不愿意做她的干儿子。
所以还是将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嗯。”
【后面那两人干嘛呢！脑袋凑那么近！】
【装没看到不行吗？我还没截完图呢。】
“怎么过来了？”连久问，“你不看看视频吗？”
司阑一点都不掩饰地说：“看腻了。”
那些小崽子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现在换了个地方，眼前还是一群小崽子。
“这么可爱，你看腻了？”连久觉得他一点趣味都没有，低头一边翻着万娆发过来的幼崽图片，一边说，“你有什么看不腻的。”
司阑眉梢轻轻压了一下。
眼里露出茫然。
自己活了这么久，好像的确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
唯独只有她，好像是一直都在想着要见到的。
而且是即便见到了，还是想要一直看着。
没听到司阑的声音，连久抬起头，却见他发呆似的在看自己：“怎么了？”
司阑敛眸：“没什么。”
他移开视线，总觉得麒麟分析的有哪里不太对。
白泽好像不是自己这样，因为白泽除了对连久，还对很多事有兴趣。
比如这会儿已经偷偷跟精卫往海里跑了。
连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广袤无垠的大海，顿时收起手机看景色：“我以前都没来过海边。”
“以前？”
“嗯……记忆里没有来过。”连久说，“听说海里可漂亮了。”
司阑问：“想去看看吗？”
“连久摇头：“我不会游泳。”
“不用。”司阑抬手在她眉心划了一下，冰凉的指尖似乎带着温热的风，跟之前包裹在指尖的温度一样。
连久忍不住笑：“你是在给我变什么魔术吗？”
“嗯。”司阑也笑，“现在你可以去海里了。”
连久惊讶：“真的？”
“南禺山也是我的地界，我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牛啵，不愧是食物链顶端的妖神。
但是真的太好奇了，连久跃跃欲试，她悄悄看了眼妖怪们，大家都没注意这边。
于是她从石头上下去：“走，我们去看看吧。”
她抬头看着司阑：“我也想看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
司阑垂眸，片刻后笑了：“好。”
触碰到水时连久还是有些害怕，然后一只手就伸到了自己面前，司阑说：“扶着我，先试试。”
对上他的视线，连久在水里站了三秒，毫不犹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她无条件相信司阑。
在所有妖怪的视野盲区里下了水。
海水有些冰凉，可完全进去以后却又不觉得了，甚至还有些暖。
水慢慢没过了头顶，连久下意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这时却听司阑低笑一声，在她身旁道：“照你平时在陆地上那样就好。”
他在水里还能说话？
连久疑惑睁眼，见他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于是也试着张开嘴：“咦？”
司阑说：“我不会骗你。”
连久怔了下。
然后发现几只白海豚游了过来：“连久你也会下水啊？”
“嗯！”连久试着放开了司阑的手，发现自己真的能在水里自由的行动，她游到白海豚身边，轻轻摸了摸，“好神奇啊。”
“走！”白海豚们欢快的在她身边打转，“我们带你去海里玩！这里的海可干净可漂亮了！”
“好啊！”
不知不觉她居然跟着海豚们游了很远。
柯元思原本是在拍妖怪们的，但是也会时不时拍拍海面，这一次转过镜头时，却发现海面上多了两个人：“卧槽！”
所有妖怪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那是……园长？”
“可恶啊！”才玩回来就找不到连久的江安气急败坏，“司阑又偷偷带着久久去玩！”
【家人们起猛了，看到幻觉了。】
【这画面真的不是特效吗？】
【连久和司阑！！卧槽他们两个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就下海了？！】
【啊啊啊啊白海豚在久久周围跟她玩啊！好美啊！】
幸好柯元思直播连接的设备非常好，顿时就将镜头拉进，画面无比高清。
连久被白海豚们围着，时不时蹭蹭她，在她身边翻起水花，像是表演似的跃出水面。
美好得一塌糊涂。
见海边有条小船，柯元思跳上去，白泽和精卫也跟着上来，一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也想过去搞死司阑。
柯元思越来越近，这时白海豚们的动作突然就停了。
就连原本打算带着连久去海底的司阑也微微皱眉，看向了不远处的海面。
连久问：“怎么了？”
司阑说：“有生物进来了。”
一般情况他不会说进来了，这里是妖界，那就是……人界的动物进来了？
“什么动物？”
司阑黑眸沉了沉：“蓝鲸。”
几只一直待在海里也有感应的白海豚大声说：“是蓝鲸！！”
蓝鲸？！
正在拍摄海面的柯元思镜头里也捕捉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伴随着一声深远又极具穿透力的鲸鸣，海面上巨大的鲸尾划过。
“蓝鲸！”柯元思惊喜交加，“你们这儿还有蓝鲸吗！”
“没有。”恨水神情有些凝重，“外面来的。”
【卧槽！！！睡什么睡！我把族谱都艾特了，都过来给我看蓝鲸啊！好大的蓝鲸！！！】
【听到声音了吗？你们听到声音了吗！我瞬间头皮发麻！】
【看着体型，得有好几十米吧！】
所有人都听到了，激动得不行。
但听到的妖怪们却各个神情严肃。
连久也听到了那一声孤鸣，在海水里更加清晰绵长，直入心底。
她问：“是妖吗？”
“不是。”司阑看过去，“跟浮玉山不同，海水无界，蓝鲸虽不是妖，但自带灵性，人类不能进来，它们却可以。”
连久能察觉到那只蓝鲸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它水下的巨影。
她却没有要躲的念头：“司阑，为什么我觉得它的叫声…很难过啊？”
司阑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圣人天生自带的情绪感知，一切有灵气的生物都能感知得到。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因为，它要死了。”
同时在船上听到精卫说这话的柯元思顿时呆住：“死？”
“嗯。”恨水看着缓缓游过来的蓝鲸，轻声说，“它们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安静死去。”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这头蓝鲸才会误打误撞闯进了妖界的海域，这里是所有动物向往的天堂。
【要死了……吗？】
【不能救吗？不是很多珍惜动物都能救吗？】
柯元思也是这么问的。
江安趴在船舷上，难得没有那么跳脱：“生老病死，病能救，死却不能，不是人人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只有那只犼，曾逆天改命。
在海里的连久却没这么问，她知道死亡是不可挽回的，眼看着那头蓝鲸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它速度却渐渐缓了下来，似乎都起不了什么海浪。
司阑也没让她躲开，她便没有躲。
直到那头蓝鲸游到了她面前，令人震撼的巨大，在它面前，连久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这一次，蓝鲸的叫声却没那么深远，像是在呜咽。
连久与它对视上，鬼使神差地伸手。
下一瞬，像是蓝鲸自己撞上来的，她的手心感到了冰冷的触感。
海水里，蓝鲸贴着连久的手，说：“请允许我在这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