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七章
“哈、哈……”
夏茯像缺氧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家因为夏常青打架赔了不少钱,于是父母明令禁止夏茯“在外惹事”,代价就是夏茯遇到事情要不一声不吭,要不直接下死手,完全没有一个中间值——包志伟扇了她嘴巴,她就以牙还牙对着他脑袋砸了回去。
现在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样子令夏茯心惊肉跳。
怎么办?他怎么不动了?该不会死了吧?
如果只是晕倒还能解释成正当防卫,但要是死了,或者脑损伤落下病根,她也完了,哪怕从轻量刑,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不、不、不。
种种假设让夏茯背后发凉,她再次抱紧电脑,鼓足勇气上前查看包志伟的情况。
太好了,还有呼吸。
昔日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四脚朝天躺着,用鼻孔发出粗重的喘息,那个硕大的肚皮随呼吸时鼓时平,像极了手术台上等待解剖的青蛙。
夏茯垂眼打量着包志伟,庆幸之余又无法控制地感到厌恶。她屏住呼吸,轻轻用脚尖踢动他的胳膊,“包志伟、包志伟?”,想要确定他是否还有意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一分钟,包志伟都没有回应。
此地不宜留,她能直接跑掉么?不行吧,那对情侣听到了这里的对话,班上就自己一个女生,很轻松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份。
还是先去找人?但找谁呢?爸妈肯定不管自己、辅导员偏心、室友只是普通人……方景澄么?
夏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要不先给保安队打个电话吧?
新生培训的时候,她存了不少紧急电话。
就在夏茯检查口袋里的手机有没有摔坏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脚步也非常悠闲,听起来不像是折返的情侣。
难道是夜游花园的路人么?
夏茯的一颗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分析现状,思考要如何解释,全然没有注意到包志伟已经悄悄挣开了眼睛。
那只毛茸茸的手飞快刺向夏茯纤细的脚踝,将它紧紧攥在手心,恨不得直接捏碎她的腕骨。
夏茯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还没来得反应,就被他向外扯动脚腕,一把掀翻在地。
“该、该死的biǎo • zǐ。”
包志伟从牙齿缝里挤出骂声。他一只手抓住女孩的左脚,用力将她拖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撑起上身,打算从地上爬起来。
额角滴淌的鲜血越过眼皮染红了包志伟的瞳仁,他看起来和墓地中苏醒的丧尸没什么两样。
夏茯的力道还是太轻了,拍打他时用的又是笔记本板面,着力面相对较大。于是包志伟在短暂的眩晕后,立刻回过神来。
但脑震荡的后遗症仍停留在包志伟身上,他现在口齿不清,行动也相对迟缓。夏茯因此获得了
一段反击时间。
王、王八蛋……
有目击者在场,她可不能像刚才一样下死手了。
眼见那座长毛肉山越来越近,夏茯咬紧了牙关。或许她的体内也存在和弟弟一样的暴力基因,对于打架,一回生二回熟,女孩再度操起笔记本,用边角部分狠砸包志伟的手腕,同时对着出口处放声尖叫:
“放、放开我!救命啊!!()”
“⒃()”
得发出惨叫,触电般撒开手掌。夏茯趁机抽出完好的右脚,脱兔似对着他的膝盖猛蹬过去,硬生生把包志伟踹开了一小段距离。
好疼!那脚应该踹得更狠一点。
夏茯手脚并用想要从地上爬起,可左脚腕骨头缝里好像卡了个刀片,她踩地时猝不及防疼出了两汪眼泪。
瓷白的皮肤上留着五个深深的手指印子,刚刚包志伟怕是直接把她脚给抓蹩了。
但危机时刻可容不得这么多。
夏茯用手指头抠住最近的石柱子,硬生生把自己撑了起来。
“帮帮我!”
好疼。
她跌跌撞撞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跑去,觉得自己一下成了童话里上岸的人鱼,每一步都跑在刀片上。
好在挣扎并非徒劳无获。
听到哭喊声,“夏茯?”来者疑惑地唤出她的姓名,大步流星赶了过来。
皎洁的月光终于从紫藤稀疏处照了进来。
方景澄的银色短发在光下亮着,那双湛蓝的眼眸清透得像是琉璃,青年今天穿着白色的短袖开衫,整个人都很素净,一眼看去像是月光有了实体。
他望向朝自己跑来的夏茯,第一反应便是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她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体。
而夏茯毫不犹豫地攀住了他强壮的胳膊。
她现在别无选择。
这个男人绝对算不上什么白马王子,看起来精致华美,但皮肤上却爬着诡谲的蛇骨刺青。他漫不经心微笑盘算的时候,夏茯甚至能听到蛇类爬行时鳞片摩擦的细响。
鳞片和银子都是凉的,她怀疑方景澄摸起来也是冷的。
但事实上,属于年轻男子,那偏高的体温竟成了这夏夜中的唯一热源。
“帮帮我,求求你了,帮帮我。”
她没有绝世佳人的美貌,性格也难以讨人欢心,就连作为合作伙伴的聪明沉稳也被包志伟扯烂了。老实说,夏茯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什么,她不过放弃了最后的一点自尊,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恳求方景澄。
“求求你。”
认识不过几天,两人的关系友好又平和,这么靠近还是头一会。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的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拢住了方景澄,让他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垂下眼帘,在惨白的月光下凝视狼狈的夏茯,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她那双含泪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样上挑的眼角,圆润而莹亮的瞳仁
()现在被泪水浸透,
因绝望漆黑一片,
唯一一点亮光还是他的倒影。
她迫切地需要他,和之前那些需要他的钱、需要他的脸满足虚荣的女人不同。好像真的没有他就会凄惨地死掉。
意识到这点后,一种怪异的情绪在开始方景澄胸腔内高涨翻涌。
他有一名就读珠宝专业的发小,平日最爱坐飞机寻找素材,古朴无光的原石在她的打磨下熠熠生辉,这总让她感到欣喜若狂。
开始他并不理解她的快乐。
但现在,方景澄好像从夏茯的泪水里隐约窥见了令他反常的真相。
仿佛打算攫取什么东西,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又放开,最后极为克制地抚上夏茯单薄的脊背。
青年轻拍夏茯因疼痛发抖的身体,放缓声音安抚她说: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分别时,方景澄能猜到夏茯不想让自己送到宿舍的心思。
不过他那会儿也没事可做,眼前的花园又的确有几分雅致,他便耐心目送夏茯离开,然后去最近的学校超市给自己买了瓶矿泉水,打算逛花园的时候拿在手里喝。
货架上除了常规的几款饮料,还有新上的瓶装茶,方景澄一眼认出那是她下午喝的“路易士茶”。她好像很喜欢那个,喝一口眯一下眼睛,没一会儿就放松得犯困。
到底有多好喝啊?
方景澄如是想着,顺手拿起茶水结账,他本打算如果穿过花园能看到收被子的夏茯,就给她一瓶睡前喝,实在没想到分开一会儿工夫,夏茯就能被人打成这样。
不过距离她被打应该还没过多久,他过来时有看到一个女孩丢下男友跑出长廊,慌慌张张朝女生宿舍赶去。
“别急,告诉我怎么了?”
他抚摸自己的手法好像母亲安抚啜泣的孩子……
夏茯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她哭得乱七八糟,努力向方景澄解释道:
“我打了他,怎么办?全完了,我不是故意的。”
“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夏茯立刻缩起脖子,鸵鸟似的把头藏进方景澄的胸膛,柔弱无依、瑟瑟发抖,可不像能把对方打得满头是血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底气?那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就是玩玩而已,我告诉你,今天谁都保不了你!”
包志伟一瘸一拐追了过来。额上的血迹被风吹干,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被夏茯重锤的手腕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踏踏地垂在身侧。
方景澄平静地审视着他,开始分析情况——
难怪大家说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他头上伤口看起来还挺要命的。要是后头两边协商起来,学校又有意和稀泥,各打一板子,出身普通的夏茯可能遭不住包志伟反咬一口。
但他就不一样了。
“没有哦,是我打的。”
“诶?诶?”
青年颠倒黑白的说法让夏茯愣在原地,她有点
搞不清楚状况了。
方景澄没有立刻做出解释,他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先在这里等一下好么?()”
“?()?[()”
“她看起来纯良,其实在脚踏两条船。她原本在跟我谈恋爱,一个学期早安晚安没完,连期末作业都是我给她写的呢!这会儿估计是看你有钱,就扑了过去。”
“我这会儿在教育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