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魔鬼的祭品24
——狗。
他忽而一顿,笑容渐渐淡了。
面无表情地低头扶了扶本就端正得无可挑剔的胸牌,不再言语。
“你咋了?”
原苍挑眉:“今天很怪哦。吃了炮仗一样,炸一半又熄火。”
贺兰铎将一个记录祭礼仪式的光屏拍到他怀中,“别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因为跟聂鸿深的交易,这次的祭礼流程细节和以往不同,你再核对一遍。”
.
与此同时。
“喂!”
一声娇斥。
郁姣充耳不闻。
“你站住!”
娇蛮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拦在郁姣面前,她鼓着脸,插着腰,看起来像一株即将爆炸的窜天猴。
郁姣止步,金属撞击声渐弱。
她好奇地打量皎白霜宽大的裙摆,心中猜测:不知道她这次能不能从淑女裙里掏出一柄长刀。
“看什么看!”
皎白霜没好气道。
郁姣摇摇头,“你找我有事吗?”
皎白霜骄傲地抱起手臂、抬起下巴:“你被反抗军掳走,那天价赎金单里可也有我皎家一份的——我母亲为了你四处奔波、收集赎金,她都累得病倒了。”
说着,她怒目而视。
郁姣一怔,轻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皎白霜一噎。
她皱了皱脸,怒气冲冲地走到近处,猛得拉住郁姣的手,“算你有良心……不对!你以为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母亲健康起来吗!未免太轻巧了!”
在外人看来
,又是一出推推搡搡的扯头花好戏,众人兴味盎然地围观。
处于戏剧中心的郁姣却是一顿。
——混乱之间,皎白霜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中。
耳边响起少女压着不悦的低语:
“这是我母亲让我偷偷交给你的,你收好。哼。”
掩护郁姣藏好,皎白霜登时翻脸,推开了她,板着脸噔噔瞪地离开,头也不回地放狠话:“这次是因为在你们大本营,优势在你,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了!等着瞧吧!”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郁姣暗暗握紧拳头,故作一副备受羞辱的模样,借口去了卫生间,趁四下无人,她打开手掌——
那是一个手串。
由五个圆圆的珠子组成,每颗珠子外都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古朴的木、闪耀的金、火红的石以及水火,看起来奇异非常。
似乎都是神赐地貌的产物,分别对应五个曜日。
郁姣虽不清楚仅有一面之缘的皎夫人此举的含义,但应该是对她有利的。
收好手串,郁姣推开卫生隔间的门,却见室内烟气缭绕,一个瘦高的人正靠着盥洗台抽烟,像一株曲折的枯木。
投来幽寂的一瞥。
喻冰辞。
她如约来找她了。
她还穿着一席正装,脸上带着疲惫和乏味,像是刚从某个会议桌上下来便赶来参加祭礼。
“皎白霜偷偷给你塞了东西?”
不待郁姣回答,她便咬着烟,“那小孩演技太差了,熟悉的人一看便知。”
话音一转:“是五行串珠吧?”
郁姣迟疑一瞬。
喻冰辞弹了弹烟灰,“你不用担心,那东西是我哥没发疯前给皎家的,我自然知道一些。”
郁姣走到她身侧,手臂一撑,坐上了盥洗台,拿出串珠,口吻自然地问:“那你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喻冰辞:“不知道。”
郁姣默然,她侧过脸,问道:“那你要给我说的事是关于你哥……发疯么?”
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被怪物寄生。”
“……”
喻冰辞手一顿,烟灰掉落。
那双冰蓝的眼珠如定格动画般缓缓转了过来,对上郁姣平静的视线。
她抬手,吸了口烟,“你都知道了啊。”
郁姣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知道。”
她解释道:“木暗日那天,我恰好闯进聂鸿深给贺兰铎准备的幻梦,在里面我扮演的是皎红月,收到了你的传讯。”
一声叹气。
喻冰辞将白烟和叹气一齐吐出,目光渐渐幽远:
“好吧,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呢…………就最开始吧。”
“……”
“我跟喻风和虽然出生时间相差一年,但实际上我们是同卵双胞胎。在培养皿里当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呢。各项数据上,他更健康一点
,于是就被母亲选作老大,当继承人培养。”
“因为是双胞胎,我们各方面都很像,也拥有某种心电感应。所以,当他对你、哦不对,是对皎红月动心时,我也隐约有感觉。”
说着,那双冰蓝的眼睛泛起笑纹,看了郁姣一眼。神情却还是寡淡冷凉的。
“那时他还不是尊贵的喻主教,而是喻家的正统继承人。”
喻冰辞顿了顿,冷嗤了一声:
“有天,他忽然跟我说:因为皎红月是圣女转世,为了配得上她,他要成为天启教团的下一任主教。”
“……”
喻冰辞的眸光如烟雾一般缥缈:“我当时只觉得荒谬。但没想到他真的开始为此而努力了,顶着母亲的怒火,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竟然开始研读圣经。”
“……”
郁姣有些讶异。
“其实到这儿我都还能理解。甚至支持,”
她极轻地笑了下,“毕竟,当时的我还暗自期待母亲对他彻底失望,将继承人的位子给我呢。”
郁姣目睹她冷肃的面容上升起一抹怀念意味的讥嘲。
两指间的烟快燃到尽头了,她垂眸看着明灭的星火,“而且我很清楚,皈依天启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他从来没信仰过所谓的神明。”
“……”
“然而……”
喻冰辞闭了闭眼,“在老主教离世那天,他突然跟我说——”
……
“我感受到了神明的传召。”
“……喻风和,你疯了?你背背圣经还真把自己骗进去了?”
“就当我疯了吧。冰辞,替我照顾好母亲和红月,我准备带一队人深入地心、最中心。”年轻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嗓音沉而缓:“那里,是神明的宫殿。”
“……”
他阖上双眸,手掌摁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常年冷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神明告诉我,红月真的是圣女,她终有一日要带给这片昏聩的土地以黎明……我要去将神明赐予的辉光取回,这样,我才能成为她的司铎、她的圣徒、她的神官,辅佐在她身旁。”
……
“……”
喻冰辞捏紧了烟蒂,淡淡道:“如果他所愿,明曜日来临时,他带回了‘神明的辉光’,令人们相信他的确身负神明旨意。”
“他成了那一届的黑马,力压另外几位新主教热门人选,顺利继任为天启教团第四百七十六任主教。”
故事按照历史的轨迹滚动。
“只是……”
喻冰辞抬起苍白的手。
因为即将熄灭,那烟蒂闪烁不定,如一盏接触不良的信号灯。
她嗓音平平:
“自那以后,我就失去了和他隐约的心电感应。”
郁姣默然。
“最初我以为,这只是因为我们长大了。可此后七年,他变得越来越
不像他,经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直到有天,对红月一往情深的他竟然出手伤了自己的爱人。”
喻冰辞将烟蒂丢入盥洗台,摁下冲洗键,冷眼看它被淹没。
“我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也坐上探测舰,前往他口中的‘神明的宫殿’。”
喻冰辞凝望着水底的旋涡,久久没说话。
郁姣出声:“你找到了吗?”
“……”
“找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冰蓝的双眸。
“如他所言,在这颗星球的最中央。”
“……”
郁姣仿佛也跟着她的描述深入到神秘的地心。
“深入地心的路上,我还有个意外的发现,污沙、浊海以及五大神赐地貌各自延续出几缕蜿蜒着通往地心、联通神殿。像血管。而神殿——”
喻冰辞的目光好似望进了郁姣的眼睛深处,她轻声道:“是心脏。”
“……”
“我没有夸张,那真的是一滩烂肉。”
她的嗓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
“一滩……巨大的烂肉。”
“好像从内部炸开了似的,崩得到处都是,碎肉的形状不一样,体积倒是相似,”
她渐渐加快了语速,“每一块上面都各自连着几条[血管],还在微弱地跳动,频率不一,整个地心显得很嘈杂,像是有无数人在你耳边讲话。待久了人会疯掉的。”
“最中心的肉块最大,我强撑着将探测舰开了进去。”
“然后……看到了包裹在防护服内腐化的烂肉和白骨,根据防护服上的勋章,我判断出,他们都是喻家的家侍。是七年前,跟着喻风和来地心的家侍。”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
喻冰辞垂眸,脚尖虚虚踩了踩,仿佛身临其境,“我脚下的这块最大的肉没有跳动。”
“而此时,”她抬眼,看向紧闭的卫生间大门,嗓音发冷:“外面无数嘈杂的跳动声逐渐统一了,那声响很特别,像一种隔了很远的、不约而同的咆哮,它们在说——”
郁姣的心脏也跟着跳起了起来。
“——[祂逃走了]。”
……
[祂逃走了]
[快走]
[祂离开太久了]
[祂蓄谋已久]
[快回去啊]
[祂发现她了]
[有危险]
[别让祂伤害她]
[来不及了]
[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快走!]
[快回去!]
[祂要伤害她!]
……
咔哒。
喻冰辞点燃一支新的烟。
郁姣回过神来。
“在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中,我也像疯了一样,迅速乘坐探测舰,以最快速
度离开了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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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冰辞叹出一口烟气。
“只是我离神国太远了,信号很差,我不知道简讯传出去了没,也不知道她给我回信了没。”
“抱着这种忐忑,我一刻也不敢歇息地回到神国。”
“见到了她的尸体。”
“……那一天是明曜日,她二十六岁的生日。”
…………
……
喻冰辞讲完了,她咬着烟留下一句:“进入棺椁后,小心一切具有仪式感的行为。那是祂的诡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郁姣独留在满室经久不散的烟雾中,仿佛迷失在一片鬼打墙的迷雾森林。
她将喻冰辞讲述的内容在脑中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想了想,她问系统:“未被寄生的喻风和跟被寄生的喻风和,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攻略人物?”
系统这次没有犹豫,很迅速地给了个极为古怪的回答:
【从宏观层面上来看,两个都是】
【从微观层面上来看,寄生前的喻风和是】
“……”
郁姣此前一直以为那个寄生怪物才是攻略对象。
毕竟,作为十一年后的郁姣,她见到的是寄生成功的怪物,而非从前的喻风和。在见过怪物之后,系统才亲口说了:【四位攻略对象均已登场】
不过现在看来,其中有隐情。
……难道喻风和已经和怪物融为一体了?所以他们俩都算是?
现在无法确定答案,郁姣暂且将问题搁置。
这时智脑响起,提醒她祭礼即将开始。
对着镜子,郁姣整理了一下衣装,走出卫生间,在eleven的指引下回到祭场。
此时,偌大的祭场鸦雀无声,人们井然有序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齐朝孤零零的郁姣投来不明的目光。
郁姣忽然有种难以喘息的错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密不透风的丝网,交织出一片无处遁逃的牢笼。
郁姣定了定神,朝不远处的司铎打扮的贺兰铎缓步走去。
同木曜日的祭礼一样,贺兰铎用熏香和铃铛为郁姣净身。
叮。叮。叮。
空灵的铃铛声回荡,宛如一只巨大的手,将所有人的心神一齐捞到高高的穹顶。
——只有她在下坠。
被地心引力牵扯着坠入“神殿”。
郁姣垂眸望着贺兰铎翻飞的衣角落下。
“好了。”
他轻声道,将坠落的郁姣拉了回来。
郁姣望入他平静安和的浅绿色双眸,看着他从托盘上拿下一炳光秃秃的纯金权杖递来。
她只得顺从得接过。
流程一点点进行,播撒圣血、吟唱颂歌,很快,便抵达那只熟悉的棺椁,漆黑得像喻风和的眼睛,不透一丝光。
贺兰铎悠扬悦
()耳的嗓音响起:
“金曜日。”
“请夫人入棺椁,以教主残留人世的肉.体为媒介,祈求祂的垂怜。”
“令穹窿地心易形。”
郁姣捧着穹窿地心,一步步踏上台阶,站到了最高处。
她不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祭品,倒像一位刚加冕完成的女王,手握权杖,骄傲地环视一圈,将其下众人的百态纳入眼底——
原苍一眨不眨地望来、聂鸿深微微勾起唇角、贺兰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
浮生微微拧眉、喻冰辞摸出了一根烟、皎白霜不自觉露出紧张而担忧的神情。
“……”
郁姣收回视线,整个人没入进了漆黑的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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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刺骨的水包裹而来。
郁姣一回生二回熟,当即从水中爬起。
还没站稳,金器碰撞的声响叮叮咚咚响起,只见她耳畔、脖颈、手臂、腰间、脚腕上所有的金饰忽然如无骨的蛇一般,软化着流淌而下,一齐落入水中又高高升起。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作画。
不过瞬息便编制出了一个金色的笼子。
郁姣被囚困在其中。
脚腕上一凉,喻风和之前留下的黑线变作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圈住郁姣的脚腕、延伸着与笼子的中央连接。
郁姣拧眉,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宽阔背影。
“你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
喻风和把玩着那根光秃秃的金色权杖,随手一挥,金色的残影消散。郁姣当即眼前一花,眨眼便与笼子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那浓眉的眉毛微挑,冷质的嗓音响起:“我上次不是说了么?该到我们七日婚礼的第二夜了。”
他抬手,那根细长的权杖从金笼的栏杆缝隙探入,抬起了郁姣的下巴。
“我的,新娘。”
他眯起沉黑如墨的眼珠,瞥过郁姣脚腕的锁链,颇为恶劣道:“哦不对,你降级了。现在应该是我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