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番外
徐苏瑜话落,果然看到林冬年又一次喜上眉梢,和她之前站在在门口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沈同宜前一次高兴是因为她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成功回怼了一条骂自己妹妹不配当老师的恶评,而这一次,她拿过手机,点开秦越的照片说“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值得放弃一切去喜欢的。”
徐苏瑜抬眼,心里有个疑问明明是两个人的感情,林冬年为什么只关注秦越
从她语气和神态里,徐苏瑜看到了一种类似如释重负的表情。
的确如此。
沈同宜对沈见清的内疚来自于不曾提前告知,就突然扔下她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不公平。
她这几天总在自己吓自己,一会儿担心沈见清有没有熬过那段黑暗的日子,一会儿又想,她最后是不是认同了父母坚持同性恋是一种病的态度,到现在依然孤孤单单的,不敢再去喜欢一个女孩儿。
沈玉山和姜玮最擅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孩子身上,企图将他们打造成自己满意的样子,一旦反抗,迎接他们的会是绝对锋利的打压和鞭笞。
长期生长在那种环境里,要么变成他们日后可以拿来炫耀的提线木偶,要么像她,在反抗与接受的极端矛盾中渐渐被吞噬。
所以,她还有点怕清儿是不是变成下一个自己,或者被那两人驯服,失去了自由和意志。
那是她花了14年时间去保护,才能躲开一切,快乐长大的妹妹,不论变成哪一样,她都会内疚得难以承受。
现在她放心了。
她虽然还不知道清儿和那个女孩子完整的故事,但已经完全肯定了一点清儿愿意放弃现有的名誉前途去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值得喜欢的女孩子。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该幸福的幸福了,该受到法律审判的也不会太远。
苏苏
她该和她说一声“谢谢”。
最终让喻卉无路可逃的霍静应该是苏苏找到的她离开之后,只有苏苏知道视频的事。看过视频,苏苏才有可能找到那些黄图真正来源霍静。
霍静指证,清儿作证。
这件事最终的落脚点从她被人造黄谣至死变成了清儿亲口回忆自己被人霸凌的经历,从她想最后再保护清儿一次变成清儿保护了她,这违背了她在信里和苏苏表达的意愿,但她一点也不怪苏苏。
22年了,苏苏为了一个承诺,坚持了22年。
这么漫长枯燥的时间足够抹杀一切瑕疵,让她对苏苏只剩感激
。
沈同宜握紧手机,视线难以控制地想看向徐苏瑜,又怕被她发现什么,只能用力压着。
当年,她把那两封信放进苏苏行李箱里的时候其实很矛盾。
除了苏苏,她找不到可以帮自己的人,可她又怕自己的私心会永远困住她。
她只能侥幸地,一方面希望苏苏不要坚持太久,去过自己的生活。她们只是要好一点的朋友而已,没有什么牵绊可以持续到永远,另一方面,她又想着初中二年的亲密相伴,高中二年的遥远想念,和她那些偶尔表露的妄念,会不会已经在苏苏心里留下一些隐秘痕迹等她哪天忽然发现,自己却已经不在了,她肯定会很难过,可她真的太累了,太痛苦了,强行留下会是所有人的负担,她还是只能走,只能留下一个选择题给苏苏,来降低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难过。
如果你愿意,就请帮一帮我,如果哪天累了,请立刻停下。
苏苏,清儿之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放心不下清儿,也舍不得你。
她的这些话,站在朋友的角度来看,只是一点冠冕堂皇的心疼而已,没有什么分量,等时间一久,她们之间的友情淡了,苏苏就会听她的话,放弃坚持,不让她舍不得。
可如果苏苏心里真的已经有了一些属于她的痕迹,那这些话,她应该能看懂。
看懂了,她的坚持就有了意义,日子就还能继续过下去。
她把离开这件事准备得足够充分,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的懦弱与自私她明明知道清儿会难过,还是选择把她一个人扔下;她明明想到了第二种可能,还是没有给苏苏留下任何可能。
她配不上苏苏。
但是还好,苏苏没有真的喜欢上她,她遇到了对的人,现在生活幸福。
而她,越发地喜欢苏苏了。
这个人让她初中依赖了二年,高中坚强了二年,一共喜欢了六年;她走后,她为她保护了妹妹22年;她醒来,她给了她第一眼的安全感。
这样的人她舍不得因为一己私心地喜欢,破坏她稳定的生活
沈同宜在紧咬着的嘴唇内侧尝到了血腥味。
咬破的地方很痛,这样刚刚好能让她清醒一点,不乱说话。
沈同宜熄屏手机,眨了眨酸胀模糊的眼,等眼底的潮湿感全部散下去了,抬头看向徐苏瑜说“徐医生,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一直在观察林冬年的徐苏瑜垂了一下眼皮,把从她身上看到的感激、歉疚、庆幸和伤心掩入瞳孔深处,说“聊聊你最近的生活。”
沈同宜点点头,没有和现在那些离了手机就坐立难安的男男女女一样一直拿着,而是端端正正地放回桌上,腰背笔直,肩骨舒展,双腿合拢,双手交握放在腿上。
她的坐姿很淑女,看过来的眉眼也温润柔和,和她性感的穿着,冷调的五官格格不入。
徐苏瑜看着她,想起林母在客厅里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年年这次死里逃生
变了很多,人开朗了,肯说话,对我和她爸也热络了不少,哎呀,我嘴笨,总结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变化,就感觉,感觉年年整个人亮堂起来了,对,亮堂了,不再是以前那种阴沉沉的懂事。”
adashadash
”
从最简单的生活聊起,一点一点深入。
沈同宜应一声,开始回忆这几天的生活。
她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是林冬年很幸福。
林冬年虽然没有那种大到空旷的房子,没有可以跑跳玩闹的大卧室,没有dú • lì的卫生间,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项链,但她有全天下最爱她的父母。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攒下足够的钱,好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或者独自养老的资本,而不是和沈玉山、姜玮一样,强迫孩子给自己争气;
他们进她的门一定会先敲她的门,事事询问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一句冷冰冰的“沈同宜,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给我做什么”;
他们很爱笑,每次叫出“年年”两个字的时候都好像再叫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而不是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机器人;
他们会给她做花样百出的食物,看到她一口口吃下去的时候,比一天赚500块钱还要高兴万分;
大前天回来,他们给她带了一个亲手在店里烤红薯。
揣在怀里带回来的,她拿到的时候还烫手,放了一会儿才吃的。
后来经过他们的房间,她听到林母在笑着挤兑林父“为了让你闺女吃到口热乎的,身上烫出水泡也不嫌疼是吧”
林父笑了笑,说“年年没什么爱吃的,就这一样,我肯定要给她最好的。”
沈同宜内疚自己没有马上吃红薯的同时,对林冬年享受的疼爱羡慕不已。
那个晚上,她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翌日醒来,喊了第一声“爸爸妈妈”。
她重新活过来的机会是林冬年给她的,原本就有义务孝敬她的父母,更何况,她还羡慕。
“我这几天过得很好。”沈同宜毫不犹豫地说。
徐苏瑜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试图找出她在伪装的证据。
没有一点破绽。
难道林冬年真是个例
不对,陈医生在电话里说过,他在病房提到“霸凌”两个字的时候,林冬年有明显的异常反应。
徐苏瑜稍作犹豫,看着林冬年说“以前的事你完全不记得了”
沈同宜微顿,
她只是不记得林冬年的事。这种情况对只把她当林冬年的苏苏来说,
应该就是完全不记得了。
沈同宜说“不记得了。”
徐苏瑜“嗯”了声,交叠起腿“自杀的原因也不记得了”
沈同宜脸上一白,身上连皮带骨的疼。
她的胆子不大,只敢自杀一次,所以选了没有回头路的一种方式。
清醒着死亡的那几十个小时太痛苦了,身体上是,心里也是,她一边担心妹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一边想象苏苏回来找不到她会多难过。
有无数个瞬间,她已经不想死了,可是她说不出来话,动不了,全身上下只有神经还是完好的。
她最后是带着千般万般的不甘死的,那种痛苦,她根本不敢回忆。
徐苏瑜看到了,她不再追问。
但仅凭这么一点反应,她还确定不了林冬年完整的心理状态。
徐苏瑜紧密地注视着林冬年的反应,继续问“那些人是怎么欺负你的”
沈同宜沉浸在自杀的不甘和痛苦里,理智衰减严重,闻言,她下意识回忆自己当年的处境。
“她们把我的脸在另一个身上,那个人赤身luǒ • tǐ,姿态丑陋,还”沈同宜的指甲掐在手心里,身体的痛苦变成了窒息的冰冷,“还把手伸进自己那里。”
徐苏瑜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两脚一空,直坠深渊。
这张图沈同宜也被过
更甚的,“她”被捆绑着,做出极度暴露的姿势,有人就能用任何东西,任何方式,随意践踏“她”。
她第一眼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立刻去找喻卉。
沈同宜的世界是白色的,那种羞辱对她来说肯定比直愣愣一刀捅过去还让她痛苦。
可她撑了整整一个月,就为保护自己的妹妹。
那她还能怎么做一忍再忍,忍到几天前,真相终于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