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好意思啊。”回过神来的许冥赶紧告罪，“昨晚是真的没睡好，其实电影还是?错的……”</p>
“?了?了。”邱雨菲拍拍她的脸，“先出去洗把脸吧，?睡得印子都出来了……居然睡那么熟，也是厉害，别告诉我?还做梦了。”</p>
“嗯……”许冥心?在焉地应着，随着邱雨菲一起往外走，“好像是做梦了。”</p>
“?会吧？”邱雨菲惊讶看过来，“?梦到什么？”</p>
“梦到个……?认识的男人。”许冥回忆了一下，微微抿唇，“长得蛮好看，脚上栓个小铃铛，挺带感的。?过他说话很怪……啊！”</p>
话未说完，忽然一声低呼，诧异朝后看去。邱雨菲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奇怪道：“怎么了？”</p>
“?知道。”许冥摇了摇头，神情古怪地蹲下朝脚上摸去，“刚才感觉脚后跟突然有点疼，好像被什么咬了一下。”</p>
“？虫子吗？”邱雨菲同样?解地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是?是?睡太久睡麻了……”</p>
“可能吧。”许冥迟疑地点头，起身跟着邱雨菲继续往外走去。?知是?是因?那点疼痛的影响，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只觉周围一切都充满了违和，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出来。</p>
“我带了风油精，等等给?涂一点。”邱雨菲却还惦记着许冥那个没说完的梦，“诶?继续啊，那个带感的帅哥和?说什么了？”</p>
“……?这什么八卦的语气。”许冥忍?住看她一眼，“又?是什么正常的话。他说，家……”</p>
“家母曾?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话未说完，却听一个陌生声音从旁边传来。</p>
许冥闻言一震，诧异转头，却见声音是来自旁边的人群——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往外走，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男人正在?旁边人说话，“??时我尚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及照顾，等察觉时，已是病入骨髓，连人都认?得了……”</p>
“……”许冥缓缓停住了脚步。</p>
“？”旁边邱雨菲还在嘀咕，?什么好端端地会说到家里人，莫?是在梦里就开始谈婚事了，却见旁边许冥原地思索片刻，忽然转头往回走去。</p>
“……？！冥冥老师？”邱雨菲一下愣住，“?干嘛，?找什么……”</p>
“没什么。”许冥在空旷的影院候场大厅转了两圈，连着拎起两把椅子，挥了挥又放下，片刻后，终于锁定目标般走向了放周边的展示柜，叫来影院工作人员，花大价钱买走了一个颇具分量的小雕像。</p>
邱雨菲还奇怪她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东西了；紧跟着就见许冥倒提着那雕像，直直朝那群人走去，走到那个说话的男人身边，冲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询问什么——紧跟着，便是“砰”的一声！</p>
男人被许冥一下砸翻了过去，人群炸开一阵骚乱！</p>
处在骚乱最中?的许冥却是??无表情，只定定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有人开始呼救，有人冲了上来，她被人架着胳膊往后拖，然?她看得清清楚楚——</p>
地上那男人脑袋上的血，流了一阵就?流了。</p>
取?代之的，是绵绵密密的菌丝，如活物般从那个脆弱的脑袋里涌出来……</p>
？等等。</p>
?什么我会知道，那个东西是菌丝呢？</p>
许冥脑海中兀地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眼前的一切，便突然被黑暗覆盖。</p>
“冥冥老师？冥冥老师？”</p>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许冥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知怎么，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p>
“?没事吧，叫?半天才醒。”邱雨菲担忧道，“?昨晚?会又熬夜吧……”</p>
“……”许冥摇了摇头，却?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跟着又似感应到什么似的，朝桌子下??看了看。</p>
“怎么？”邱雨菲很奇怪。</p>
“脚有点疼。”许冥说着，十分艰难地抬起右脚摸了一下，“就脚后跟那块地?，好像被什么咬了下。”</p>
“啊？?会是有老鼠吧？”邱雨菲瞬?紧张，“我去看看上次买的老鼠药还在?在……?了，我发给?的那个新文案?看了吗？海报得根据那个改一下，麻烦了哈……”</p>
“……”许冥缓缓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下旁边的桌子，似是在确认桌子的实感。拧起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放松。</p>
恰在此时，?远处的会议室里，传来过分响亮的讨论</p>
声：</p>
“我是觉得，比起金钱价值，作品更应该注?人文关怀——家母曾?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时我尚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及照顾……”</p>
许冥：“……”</p>
又过一会儿，邱雨菲终于拿着老鼠药回来，许冥的办公桌上却空了。她奇怪询问旁边的人，别人只说，刚才看到许冥老师借了把美工刀，往会议室去了。</p>
话音刚落，便听会议室里传出阵阵尖叫——</p>
?身处尖叫中心的许冥，只静静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的人。</p>
喉咙上是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已经流尽，白色的菌丝像是棉絮般从缺口处流出。</p>
黑暗再次降临，这一次，许冥干脆连眼睛都没闭——</p>
任凭黑暗笼罩又消失。周边场景果然已经变换。这回，她直接坐在了会议桌上。</p>
主持会议的领导正在?PPT，PPT上公司未来的宏图愿景，他嘴里说的却是：“家母曾?幸罹患阿兹海默症，??时我尚有自己的事情在忙……”</p>
“……”许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处，毫?意外地又从那里感到了?许的疼痛。跟着便见她打开包，从里??找了支还算尖的笔，径自往会议桌的另一端走去——</p>
尖叫、流血、白色的菌丝、黑暗降临。</p>
一套熟悉的流程过去，许冥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独自坐在快餐店里。</p>
是她常去的那家，店员都认识的。周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许冥坐在熟悉的环境里，?一反应却是去看了看自己的脚。</p>
脚后跟再次传来细微的疼痛，让她?禁皱起了眉。</p>
再次环顾四周，她深吸口气，直接站起身来。</p>
“?好意思！”她一手成扩音器状笼在嘴边，尽可能大声地朝周围喊话，“请问谁的家……哪位令堂曾?幸得过阿兹海默症？麻烦有的举个手，谢谢！有吗，有吗——”</p>
连着喊了三遍，?才还吵吵嚷嚷的快餐店内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朝着许冥看过来，??无表情，目光呆滞，像是没有生命的玩偶。</p>
许冥却没在意，?是很坚持地继续喊话：“有吗？有吗？有的麻烦举个手——”</p>
如此又喊了两遍，还真见坐在?远处的一个人，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怎么知道家母曾?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p>
许冥：“……”</p>
坦白讲，我?知道。</p>
我知道?快没了。</p>
许冥默默想着，随手抄起桌上的吸管，起身朝??走去。</p>
果然——没多久，又是熟悉的流程。</p>
再次睁眼，是和甲?开小会的桌上。脚后跟又在作痛，甲?侃侃?谈，说的还是家母阿兹海默那一套，许冥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把杯里的咖啡一饮?尽——?然挥动时会泼出来，这?利于打扫。</p>
再睁眼，是大学课堂上，旁边两个同学正在说话：</p>
“家母曾?幸罹……”“砰！”</p>
又一次睁眼，是中学的运动会上。</p>
“家母曾?幸……”“砰！”</p>
“家母曾……”“砰！”</p>
“家母……”“砰！”</p>
?知?几次睁眼，胸口仿佛做了噩梦般砰砰跳个?停。许冥猛地深吸口气，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挣扎着往后看，只见坡海棠正站在十几步外的楼梯下，紧张地看着她。</p>
“袭明老师？”它小心翼翼地开口，仿佛在戒备什么的样子，“?确定这样上去没问题吗？要?我们还是在看看……”</p>
许冥：“……？”</p>
她微微挑眉，再次环顾四周。</p>
充斥着白色菌丝的空?，看上去像是单元楼的楼道。一旁通往上层的楼梯上，还立着一扇巨大的铁门。</p>
随着四周景象的逐渐清晰，久违的记忆也渐渐回归脑海——许冥花了几秒钟，总算想起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又?什么会在这里。</p>
想起来了。这里是一栋怪谈单元楼，自己是过来救邱雨菲的。想要带着人逃出去，就必须要先去五楼拿钥匙；?她现在的位置则是四楼，被白色菌丝占领的四楼。?才那?一层套一层的幻觉，想来应该就是这?菌丝导致的幻觉……</p>
越是打破幻觉，就越接近现实，所保住的记忆就越多，也就越?容易被幻觉所蛊惑。?从现在的情形看来，自己多半已经打破了最后一层，这?菌丝没法再拦住她，只能任??她落回现实。</p>
……?得?说，这地?还挺磨人。</p>
许冥暗自琢磨着，细一回想?才的情况，又???感到?庆幸——把所有的幻觉内容综合起来看的话，?难猜出，这?幻觉的本质，实际是记忆的?现，除了那句魔咒般的“家母曾?幸罹患阿兹海默”，其余的内容，几乎完全照搬真实的记忆。</p>
……?这种幻觉，恰恰是最容易让人翻车的。得亏它在</p>
开局放了个一眼假的，在自己心里种下了违和的种子，?然自己能?能顺利地一层层挣脱，这事还真?好说……</p>
思及此处，许冥???又暗叹口气。听见楼下的坡海棠又在叫自己，忙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往下走，却感脚后跟忽地传来一阵轻微疼痛。</p>
她缓缓转头，往后看去。自己的脚后跟处，却什么都没有。</p>
“……”无声收回目光，许冥略一沉吟，还是走下了楼。</p>
“坡海棠。”她望着等在下?的人，轻声开口，“家母……”</p>
“？”坡海棠?解地看着她，试探地接话，“曾?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p>
“这?是那份随记里写的话吗，怎么了？”</p>
“……没怎么。”许冥摇了摇头，却忽然伸手，一下扳住了坡海棠的肩膀。</p>
“只是——没记错的话，我并没有给?看过那份随记。”</p>
语毕，毫?犹豫地一推——??前的人影，立刻顺着楼梯滚下，啪地一下，??砸在墙上。</p>
厚实的菌丝再次如同棉花般绽开，许冥用??闭眼，再睁眼。果?其然，四周的场景又一次改变。</p>
她又回到了那个被白色菌丝包裹的空?。只是这一回，四周的菌丝裹得更严密，层层叠叠，像是密?透风的墙。</p>
脚后跟再次传来熟悉的疼痛，许冥心中登时一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视线却又一顿。</p>
和之前?同，这回她终于搞懂那细弱的痛感是怎么回事了——只见一只?过巴掌大的小黄狗正趴在自己脚边，?停地拱着自己，又用牙齿隔着鞋子去咬，咬得小心又费劲。</p>
察觉到许冥已经清醒，它??即松开了嘴，快乐地哼唧几声，短短的尾巴拼命摇晃。许冥伸手?它拎起抱在怀里，再度环视圈四周，原本还有?懵圈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p>
原来如此，这回她是真明白了。</p>
她应??是在利用梦境模拟去是试探情况时就中了招。?这种菌丝恰好影响的是人的记忆和认知，在记忆被影响的情况下，她没法自??地控制梦境模拟。导致的结果就是，在?一次中招后，她就?自觉地解除了梦境模拟，并掉进了真正的菌丝包围圈中……</p>
这也是?何，只有从?一?幻觉脱离时，她感到了明显的坠落感。因?模拟出的场景，本身就是要比现实场景高几公分的。</p>
掉进真正的菌丝环境后，菌丝造成的记忆影响才真正开始。但就像许冥之前分析的那样，因?她接触的?一?幻觉就没能骗到她，反?让她察觉到了“家母”这句话的古怪，还留下了深刻印象，导致之后的幻觉中，无论?现出的场景多么真实，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她就能立马察觉??……</p>
再加上兰铎给的小小狗也钻了出来，拼命试图把她弄醒。两边里应外合，再配合许冥简单粗暴的破局?式，还真就傻子克高手，让她一层层地给挣脱出来了。</p>
“……”终于捋清一切，许冥忍?住摸了摸怀里小狗的脑袋，打定主意，回去?管兰铎怎么说，她都要给它买给升级版的狗狗窝。</p>
……话说回来，兰铎啊……</p>
想起?一?幻觉里的内容，许冥???抿了抿唇。只觉刚刚清爽一点的脑袋壳子，又开始咕嘟嘟地冒问号泡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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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种时候，考虑这个也没用。况且虱子多了?怕痒，她脑子里暂时搁置的疑问太多，导致兰铎的问题反??太起眼了——倒也?是说?在意，只是真要讲究先来后到轻?缓急的话，他的事估计还得往后稍稍……</p>
于是许冥没费什么工夫，很快就?思绪从这个?字上抽离开来，旋即便微微屏息，再次小心观察起四周。</p>
白色菌丝几乎完全遮蔽视野，她已经连楼梯在哪儿都看?到了。许冥试着往前挪了两步，脚下却碰到一个突起的东西，低头仔细看了片刻才认出来，那应??是一具尸体。</p>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那突起的轮廓，隐隐像是人型。?且在某丛白色菌子的下??，许冥还看到了类似牙齿的东西。</p>
至于别的特征，是真的一点都看?出来了——因?那突起的表??，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菌伞爬满，一点缝隙都看?到。毫?夸张地说，许冥觉得那像是一具用真菌包裹的木乃伊。</p>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又涌现出几分后怕。很显然，这个菌丝构成的小?界，并?像它表??那么无害。</p>
考虑到它针?记忆的特性，许冥甚至怀疑可能它才是导致坡海棠被外??人遗忘的罪魁祸首……毕竟坡海棠自己也说过，它曾经上过四楼，然?后??的事，它自己也?记得了。</p>
……就是?知道自己会?会也遇到这样的副作用。好消息是，至少目前看来，自己?会再被裹进那?用记忆做成的幻觉里了……</p>
许冥琢磨着，在一大片白色的菌墙前停下脚步。眼前似乎已</p>
经被封死，她?得?思考起换个?向寻找出路，恰在此时，却见怀里的小狗扬起脑袋在空气中嗅探几下，忽然嘤嘤出声，跟着便挣扎着从许冥怀里跳下，猛地往前撞去。</p>
??前的菌墙被小狗撞出一道细细的缝隙。许冥这才看清，原来那?是墙壁，?是一扇爬满了真菌的、虚掩的门。</p>
她试探着推开门，露出门后的空?。同样长满了白色的真菌，但看着明显要比外??宽阔很多。许冥估测了一下?向，觉着这里很可能就是原本的401室。</p>
房子里已经?见人影。许冥却像是想到什么，又一次开了梦境模拟，在这?房子里反复寻找起来。来回找了几轮后，终于在卧室的?位，叫她找到了那个东西——</p>
那是一颗白色的蘑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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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白色蘑菇，菌柄只有小指高，菌柄的顶部长得却?是菌伞，?是一个完整的、白色的大脑。</p>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这个菌丝区域的根。</p>
或者说，是这个迷?怪谈区域的根。</p>
那大脑挂在细细的菌柄上，微微摇晃，像是熟透了的蒲公英。许冥先是在模拟场景中试了一遍，确认?会有任何风险后，?解除模拟回到现实，小心翼翼朝它伸出手去——</p>
咔哒一声，细细的菌柄应声?断。许冥拿起那颗脑花形状的蘑菇，试着戳了戳最上??的脑花，确认?会一碰就碎后，?轻手轻脚地?其夹进规则书里。</p>
?几乎就在她?那东西收起的一瞬?，四周环境蓦地一变——</p>
某种无形的压??倏然褪去，大片的真菌枯萎，像是脏掉的墙皮般成片掉落。许冥?小狗拎回包里，顺着来路走出401室，只见外??的真菌也已经凋零大半，隐隐露出后?墙壁的颜色与电表箱的轮廓。</p>
通往上?楼梯的通道，也终于露出来了。</p>
许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三两步便来到了楼道门外。正在楼梯下?等待的坡海棠注意到她的身影，??即惊讶地低呼一声，旋即便在许冥的指点下，匆忙忙地穿过正在凋零的四楼平台，快步朝她走来。</p>
“牛X啊，感觉?进去没一会儿就上来了。”它发自内心地感慨着，注意到许冥鼓起的小包，又?禁有?好奇，“袭明老师，您这是……还捡了东西？”</p>
“嗯。”许冥正忙着用手机上的密码开门，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p>
“那个菌丝区域有点烦，所以我把它们的根给摘了……好了，门开了，上去吧。”</p>
说完，也?看鲸脂人，自己就率先走了上去。</p>
剩下鲸脂人一个，怔怔站在原地，过了会儿才发自内心地再次发出一声感慨：</p>
“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