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冬去春又来
〈89〉
入学第一天。
稚唯:想退学了呢。
当扶苏带着五个弟妹到令史书房办理入学手续时,稚唯被迫也跟在旁边。
青年很自然地将手轻搭在小女子肩膀上,将她推到自己弟妹身边,对一位中年士子道:“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即可。”
中年士子显然提早知道此事,以及“新弟子们”的身份,闻言面不改色地点头。
学室老师被称为“令史”,皆由官府的法吏、狱吏担任,稚唯观中年士子与公子扶苏的谈吐,觉得与其说他是令史,应是此间咸阳学室的校长。
按照秦律规定,学子入学需要改户籍为弟子籍,可是在场的新弟子们各有各的特殊。
稚唯是(医)工籍,若非公子扶苏神来一笔,整个学室恐怕只会有她这一个女弟子,且她的定位是插班生兼旁听生,若她就此享有和其他学子同等的弟子籍,未免有失公允。
但偏偏她是女子。
那这事就不用纠结了。
秦律之所以规定学室弟子需要改户籍,最大的原因在于,持有“弟子籍”的学子在整个学习期间可以免除服役——作为学室弟子的既得利益,偏巧对夏稚唯意义不大。
所以就算她改户籍,其他弟子对此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然而熙荣等公子公主是宗室籍,这户籍可没办法轻易改,需要报宗正处理,可不用想也知道,宗正他能做主吗?到头来还是得秦王政批复。
扶苏把弟妹丢进咸阳学室的事当然跟秦王政说过,但他回想自家阿父那满不在乎的态度……
“都别改了。”长公子拍板道。
熙荣等人自然无所谓,长兄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应,反正干活的又不是他们,左右麻烦不到他们身上。
唯有稚唯,嘴角一抽,无语地收回自己昨日特意从章老丈那里拿到的夏家户籍册。
扶苏见状莞尔一笑,轻拍小女子的发顶,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妹妹挪到她身边。
煕荣、舜华与夏稚唯一样,年虚十岁;胡亥年虚九岁;茹藘和芄兰却只有六七岁。
作为小公主的她们一直生活在宫廷里,虽默默无闻,但生活安稳,难免会有些懵懂、娇气。
扶苏知道,出门在外,性情顽劣的胡亥先不说,煕荣、舜华肯定会有意识地照顾妹妹,只是他对这个年纪的男儿实在是……不能完全放心。
弟弟们摔摔打打不要紧,就怕他们因为什么事一时上头,忽视掉茹藘和芄兰。
况且男女有别,煕荣、舜华总不能一直跟着妹妹们吧?
所以……
稚唯懵然看着身边凑过来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团子,迟疑地抬头,看向悄悄对她眨眼的青年。
她:“……”
稚唯抗拒,她不想看孩子,更不想担责,与其含糊应承、敷衍了事惹公子扶苏不悦,不如直接明言拒绝,当下她也不怕得罪长公子,果断摇头。
扶苏倒也不急,温言对学室校长道:“对了,夏家阿妹的事程令史应当有所耳闻,她若是有什么需求,只要不防碍到学室,令史只管应允,若有拿不准的,便来报给我。”
程令史微讶,多看了眼某个陡然瞪大眼睛的小女子,想到内史最近热热闹闹的“暖冬”工程,捋着胡子想了想,答应下来。
反正长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必是有事公子给担着,他还担心什么?
而稚唯:“……”
当青年再次低头看向她时,稚唯面色沉重地点头。
对不起,不是她立场不够坚定,而是对方给的自由度太高了。
青年和小女子打哑谜的动作没有遮掩,瞒不过在场众人。
程令史旁观者清,稍微想想就能猜到长公子和夏稚唯只是在做一场内容不甚明确的交易。
但其他公子公主不知道。
他们只看到,向来公正严明的长兄特意出言嘱咐令史并给出特权,却不是为了作为弟妹的他们,而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子!
一时间,稚唯持续迎接着几道泛酸、好奇、不满的眼神注视。
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给弟妹办完入学手续的长公子没再多言,轻飘飘地离去。
改户籍这一项已经省却,程令史便直接叫了位较为年轻的令史来带他们去教室。
虽然一些细节不同,但大秦学室总体还是按照年龄与学识进度分班,稚唯对此并不陌生,很快就在令史的介绍中掌握了学室的教室分布。
他们六人作为插班生,被分在人数相对较少的乙号地字班。
此时教室里已陆陆续续来了些弟子,看着令史在非入学时间带来陌生同窗,纷纷疑惑不已。
面对诸多目光,除了年岁最小的芄兰略有些瑟缩拘谨,宫廷长大的几人早已习惯了被注视,对此毫无反应,更是丝毫没有要做自我介绍的意识。
稚唯不欲太过突出,乐得当个隐形人,安静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可惜了,也不知道这平静能持续多久。]
“喂!”
稚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整理着书案。
系统一算,呵呵道:“这也太等不急了吧?”
显然,威望深重的长兄一离开,某些弟弟就憋不住了。
“喂!你……”
稚唯发现她想要摆出笔墨有些困难。
看着空荡荡的书案转眼间铺满各式各样的零食,稚唯沉默两秒后,转头问茹藘、芄兰和坐在周围的弟子们:“你们吃吗?”
教室里的人为这不同寻常的开场白怔愣当场。
想找茬的某人也被噎住。
稚唯暂时不认识其他弟子,便随手拿了块点心,边拆外面的叶包,边对两个小公主解释着。
来教室的路上她已经向带路的令史打听清楚,上午的文化课要一直上到正午,中间的休息时间很短暂,而且学室还是一日两餐。
“现在不吃点,等下肯定会饿。”稚唯总结道,并信誓旦旦,“不信你们问其他弟子。”()
乙号地字班的弟子皆是十一岁以下,这个年纪能考进学室里的,或是天资聪颖,或是富有家学或家财,但不管脑袋怎么长,彼此间智商有如何差距,身体发育总是符合生理规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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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说,稚唯不信这些半大小子中午不吃饭能不饿,就算不饿也一定馋。
听到稚唯的话,又见这小女子现场吃东西的行为不是作假,渐渐便有弟子附和出声。
“饿啊,怎么能不饿……”
“而且令史有时候还不下课呢!”
“说起来,我们下午是不是有武学课?”
“啊!要命啊!”
教室里埋怨声此起彼伏,别说茹藘和芄兰两个小公主了,煕荣和舜华都听懵了。
“什么?一、一日两餐?真的吗?”
难道长兄把他们扔来这儿,真是要他们来吃苦的?
两兄弟欲哭无泪。
丝毫没发觉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从“长兄为什么看重这个小女子”“难道这也是父王的女儿”等等猜想中拉扯开来。
两次出声不是被无视就是被打断,胡亥气急败坏,拍着书案大声道:“怎么可能?!本公……我看谁敢饿着我!就让父、阿父把他们都杀了!”
教室里顿时一静。
胡亥以为自己震住了大家,得意地看向夏稚唯,结果看到对方在无动于衷地啃糕饼。
胡亥:“?”
“哧!”
胡亥愣了一下,登时大怒:“谁在笑!”
“我就笑了,怎么了?”一弟子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还shā • rén……真是无知小儿,汝视秦律何在?!”
“就是啊,”另一弟子无语接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学室的。”
“说不定人家是靠阿父呢?”有人嘲讽道。
“哎,不能这么说,”另一弟子装模作样反驳道,“也许是靠大父呢?”
“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其他弟子相继大笑出声。
胡亥气得面红耳赤,此时他眼里已经没有夏稚唯,更顾不上老师(赵高)的提点,满心满眼都是要把这些胆敢嘲讽侮辱他的弟子全都处决掉。
“大胆!秦律又如何!我——唔唔!”
胡亥刚一开口,熙荣便是眼皮一跳,立马伸手捂住他的嘴。
然而还是晚了。
“秦律又如何?”教室正中一弟子放下手中刀笔,冷声道,“好大的口气,不如报上名来?让我们看看你是谁家子弟?”
“唔唔唔!”
熙荣面无表情看着还要叫骂的胡亥,死死捂着他的嘴不放。
舜华声音低微,语气幽幽地道:“竟被言及长辈,都是阿弟口无遮拦之过,此事我会一五一十禀告给长兄。”
胡亥当即噤声。
稚唯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看胡亥急躁
()易怒、暴虐凶残的表现,看熙荣、舜华两位公子出面行礼致歉,言辞恳切,平息众怒……()
她慢慢咽下最后一口吃的,擦拭干净手指,铺开空白竹简,提笔准备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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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憋不住问:“阿唯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还能是什么?系统:“明知故问。”
[无视他确实是故意的,但让他会触怒众人……还真不是。]
稚唯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