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沟通很顺畅
稚唯抓着钜子令一夜辗转反侧。
平心而论,东西既然送到她手上了,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实在令人惋惜,如果她能拥有一股自己的势力,那么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比较方便。
墨家可以算得上是当前时代极少数的,成员跨越阶层、不限年龄、性别的非官方组织,系统的话说得对,几乎有人的地方就有墨家弟子。
这缘由在于它的思想。
比如最核心的兼爱,强调大爱而不分贵贱;非攻,反对侵略战争;尚贤,支持唯才是举,而非门第等级……
无论你是黔首,还是没有家世的怀才不遇者,都能从中找到符合自己理想的主张。
而偏偏,天下数量最多的群体就是黔首。
如果让稚唯非要选择一个学派的话,除了医家,那必然是墨家。
她对这股势力疯狂心动……但最终还是理智在上。
先不提墨家这样人数众多的非官方组织,会受到大秦官方如何的压制和监控。
单说她自己。
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子拿着钜子令,要如何让墨家弟子们衷心信服?
凭她那点贫瘠的理工科基础吗?
系统疑惑:“可你都会配火药。”
稚唯望天:[可我物理不及格。]
系统:“……”
[你让我拿着生物化学的知识去忽悠忽悠方士们倒还行,墨家……数学物理,不会就是不会。]
系统:“……”
稚唯摩挲着钜子令,将冰冷的金属面染上淡淡的温度,脑海中却冷不丁想起公输子的话。
——不要辱没墨家的风骨。
[公输子……]
系统察觉到稚唯的微妙心情,却辨别不明白,只能顺着她问:“公输子怎么了?”
稚唯微露苦笑道:[他说那番话,意在‘防君子不防小人’。]
最终却是难为了她这既非高尚也非卑鄙的混沌者。
系统不懂人类利益的弯弯绕绕,但它作为医学系统,有它的职责。
“阿唯莫忘了,你说到底还是医家。”
[你说得对。]
听到系统的提醒,稚唯笑笑,冷静下来后,摸黑爬起身,将钜子令慎重锁在夏翁打造的机关箱里。
[既要、又要,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她也确实,完全没办法承担得起墨家钜子这样的重任。
况且墨家钜子又不是终身制,基本会几年一换。就算她真要利用墨家这股势力,想要将钜子令的效用最大化,也得再等上几年,等她再积攒些力量。
现在就将钜子令抛出来,如稚童抱金于市,绝非最好的时机。
稚唯决定等第二天起来,她就当着公输子的面,将钜子令的事情告诉夏翁夏媪,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三人为她作证。
——在她某一日实在忍不住、或是迫不得已动用钜子令之前,
如果有墨家弟子展现出钜子那样的领导力和实力,她就将钜子令交出去。
系统玩笑地问:“夏翁夏媪可是你的亲人,如果你食言,他们难道不会偏向你吗?”
稚唯同样笑起来。
[我用公输子的用语回答你,你太小看这个时代的风骨了。]
不管后世之人如何评价春秋战国时期的各种“不值得”“太可惜”“是不是傻”。
无法否认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或软弱,或市侩,或狡诈,或温雅,却会为理想、为信义、为恩德、为知己……
坚守到底,悍不畏死。
〈62〉
整夜的心绪不宁后,稚唯本以为自己就睡不着了,然而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身体却撑不住困意,倒头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稚唯使劲伸了个懒腰,肢体上有些微没休息好的沉重,但因为内心安定,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夏媪端来早饭让她赶紧吃,关心地问:“昨晚又忙什么睡得晚了?”
自从搬到咸阳之后,稚唯就不再和夏媪同住一间屋,两位长辈也很尊重女孙的私人空间,不会随意进出她的地方。
夏媪知道,自家女孙一向自律,如果有哪天她自己没按时起来,那一定是前夜有别的状况,她们老两口只要确定阿唯不是生病,便不会去叫她。
稚唯咬着面饼,“唔”了一声,简言道:“是在想一些东西。”随后问夏翁,“大父,公输长者呢?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夏翁正蹲在院子里,拿着木条思考下一个“水农具”的制法,随口回道:“那老家伙?一大早就走了,这个时辰都已经离开咸阳了吧。”
稚唯:“!”
“走了???”
稚唯惊得差点儿把饼掉地上,懵然三连问:“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不是还有水磨什么的没有做吗?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吗?”
夏翁头都不抬,没好气地道:“我们哪里招待不周了?他自己要走关我们什么事啊?”
说完,夏翁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直勾勾看着稚唯,暗含委屈道:“还是说,女孙认为没有公输子帮忙,大父就做不出来水磨、水碾?”
稚唯:“……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搁下面饼,很想抱头自闭。
要命啊!公输大家就一点儿也不关心钜子令的后续吗!
稚唯揉揉头,又问夏翁:“大父,那件事,你提醒公输子了吗?”
“说了,但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就不知道了。”
夏翁想到昨晚的交流,表情一言难尽,撇撇嘴,哼道:“公输子跟只老狐狸似的,阿唯不用操心他,让秦人抓去也是活该。”
稚唯:“。”
也就是说,钜子令和连弩两件事,哪个都没有得到真正落实,是吗?
稚唯顿时两眼放空,很想掀桌暴走。
往日里,她才是经常出人意
料的那个,直到她遇见公输子,才知道什么叫做棋逢对手。
怎么会有如此随心所欲之人啊!
深呼一口气,本着创人不能只创自己的原则,稚唯回到房间,找出被自己亲手锁起来的钜子令,再回到院中,“啪”地将东西往案几上一放,招手让夏翁和夏媪来看。
夏翁暂停刨木头的工作,夏媪放下浇花的水壶,擦干净手。
他们问:“是什么东西?”
稚唯淡定:“墨家钜子令。”
夏家翁媪:“……”
两秒后,秦墨扔掉心爱的刨刀,一窝风地跑过来,抓起牌牌认真翻看,又交给后至的楚墨细查。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楚墨神色凝重地点头,秦墨两眼瞪大,呼吸一滞。
眼见大父憋得颧骨开始泛红,嘴唇打哆嗦。
稚唯出言补刀:“公输子昨晚给我的,”战术停顿一下,“见面礼。让我拿着玩。”
夏翁当即倒抽一口气,呼吸重新打开,胸腔剧烈起伏。
稚唯悄悄挪动脚步,在夏媪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绕过一地的木屑花,果断向门外溜去。
当她踏出家门,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时,背后的夏家陡然传出一声巨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掰断然后砸到了更沉重的物件上,紧接着响起的是两声暴喝。
“公——输——子!!!”
“老夫跟你没完!!!”
霎时间,鸟雀惊飞,鸣啾不断。
“哎,”稚唯背着手,摇头晃脑叹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系统惊呆:“……你是不想今天回家吃饭了?还是不准备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