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我要跟你离婚,离婚
细仃仃的一截腕骨,轻而易举地就被薄妄用掌心拢住,像跟飘摇的羽毛似的,拽起来不费一点力气。
温棠欢略显狼狈地跟在薄妄身后,心里想的既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是他为什么要公开关系,而是——这狗男人的腿怎么那么长!
好几步他都险些跟不上!
“薄、薄妄……”他右手握成拳头,小声地叫着,企图从男人的指尖里掰回一点自由,“你松开我。”
然而跟前的人却像没听见他说的话,面无表情地将他带到电梯前。
黎特助在电梯前等候已久,含笑替两人开门。
“大少爷,晚上好。”
“晚上不好!”温棠欢一双漆黑湛亮的圆眼睛瞪着他,“愣着干嘛,你们家霸总强抢民男!你看不见?”
闻言,黎特助略一颔首,然后抬手捂住了眼睛。
温棠欢:“……”你踏马!!
进了电梯之后,薄妄才松开他的手。
电梯里的光落在他的轮廓上,在眼睫和鼻梁下溶出极淡的阴影,乍眼看过去冷漠又疏离。
黎特助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后走进电梯,替两人摁下按钮。
电梯门关上之后,温棠欢揉着自己持续两天被□□的手腕,语调不善:“薄妄,你发什么疯?”
他不是应该在楼上跟温淮你侬我侬么,怎么一下就鬼似地出现在这个病房了?
而且……“我们家小孩”?谁们家?
门禁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薄妄眉眼挑起沁凉的嘲意,看着他:“不过是被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舍身挡了一桶胶,就感动得要见他父母定终身了?随便的婚姻一段不够,现在还要重一段?”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疾风的拳头挥向了薄妄的脸边。
力道很重,速度很快,但还是被他稳稳接在手心。
薄妄细长的指有条不紊地握住他的拳头,慢慢将他的蛮力压下,冷笑:“嗯,重婚的那个还没入门,就要对正主动手了?”
温棠欢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长在他的怒点上,一句话就能挑动他至深的情绪。
他笑着反讽:“薄总你倒是挺会先声夺人啊?我撞见了你跟温淮都识趣地自动回避,钟夫人开句玩笑就跟掐你七寸一样,你是有多大男子主义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那么好玩吗?”
薄妄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只有他的轮廓,轮廓之上慢慢凝出薄冰:“我跟温淮做什么了?”
“我管你们做什么?”温棠欢仰着脸,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难不成你们抱一块儿亲一块儿我还要在隔壁鼓掌?”
那要不他下次随身带束花吧,反正也不知道会在哪个转角偶遇这俩,见到了就给他俩铺一路花瓣边铺边唱“恭喜这对新人”。
薄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视线滑落的时候微妙地发现他瘦削的脸颊。
先前翻涌的怒意一点点散了下去,他包着拳头的指尖一转,落到温棠欢的手腕上。
极快地用虎口丈量了一圈,松开。
看着温棠欢把手抽回去之后不高兴地甩了甩,薄妄的眸色逐点深邃:“钟家从十几年前起就是附着温家而活,钟先生眼光不行又没有经商头脑,身边蛰伏的还尽是些狼心狗肺的人,十几年根基的企业已经摇摇欲坠。”
温棠欢嘴唇微抿,脸色更加紧绷。
“所以,钟夫人才会盯上你。她比她丈夫和儿子都聪明,知道离不开宿主,就要跟宿主建立起更亲密紧密的关系。”薄妄看着他隐隐又要动怒的表情,不疾不徐,“她明明看到儿子受伤了很不高兴,还对你笑脸相迎,这点心机你看不懂?”
“哇哦。”温棠欢合掌拍了两下,称赞仰慕,“薄总您简直是比干转世,行走的七窍玲珑心,居然能如此熟悉地洞悉人心的黑暗。”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黎特助渗出一丝轻笑。
然后他就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齐齐落到后背。
黎特助连忙憋住,继续将自己当成透明人。
温棠欢将视线从局外人身上敛回来,看向薄妄,脸上虚假的崇拜散得一干二净:“但是很抱歉,即便那对母子……整个钟家,他们的心是黑得长虫了,对我好的就是我朋友。”
薄妄看着他这张怒容满面,像是心头某种情绪被纾解,视线慢慢沉静下来:“不准。”
“凭什么?”
“家规。”
家?家你爸爸!
温棠欢想到这里就生气,他费尽心思隐瞒了那么久的婚姻状况就这么泄露出去就算了,薄妄还一口一个门禁家规,整得他跟个欠教训的未成年似的。
他气呼呼地别开脑袋:“跟温淮立去吧。”
薄妄轻描淡写:“我跟温淮又没有结婚。”
“那可以离了跟他结啊,我又没捆着你的手脚不让你去。”
电梯门开,薄妄长腿一迈:“结婚证原件不知道被谁撕了,离婚不够材料。”
温棠欢:“……”
他感觉自己嗓子里有口血要喷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薄妄的司机就在路口,似乎是怕他不上车,还专门下车迎向他。
温棠欢扭头就想自己打车,却被跟在身后的黎特助低声提醒:“大少爷,这边。”
“……”
都不是东西!
前有司机后有助理,温棠欢只能冷着一张脸拉开车门,跟薄妄一起坐了进去。
两个人在后座的一左一右,明明只有一臂的距离,却冷得像隔了一座冰山。
司机开到别墅时都感觉自己的指关节要冻僵了。
到家的时候,温棠欢提着保温壶下车,关门的时候感觉到薄妄扫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一眼。
凉飕飕的视线。
温棠欢一下就炸毛:“看什么?”
薄妄语调淡慢:“看猫粮。”
温棠欢:“……?”
是他思维太迟缓了吗?为什么他现在已经听不懂薄妄说的话了?
门开之后,他换了鞋,把保温壶放下后摆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拦住了准备上二楼的薄妄。
“薄总,有些事不能不明不白着。”
薄妄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从容地摆出观赏般的姿态,有条不紊:“家规是么?第一,三餐定时。第二,休假日晚上十点前回。第三,期末不许挂科。其他待定,补充权在我。”
温棠欢气笑了:“……谁问你这个了?”
他还好意思数第一二三?
薄妄神色淡淡,好整以暇地反问:“不然,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要跟你离婚,离婚,离婚。”温棠欢特意强调了三遍。
“原件被撕了。”
“补办啊,法律又没有规定结婚证永远不能补。”
薄妄看了一眼腕表:“没那个时间。”
“没关系,你把相关证件交给我,我去补。”温棠欢扯出笑容,毫不介怀,“薄总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了。”
他笑容满是恶意,但是因为五官精致,落在客厅淡橘色的灯光下莫名地张扬又好看。
薄妄只是看多了一眼,又想起昨天晚上他在浴室里沉迷沉浸,心魂失守的样子。
只一瞬回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上前捏住了温棠欢的下巴。
两人的距离蓦地又变得极近。
温棠欢看着莫名迎上来的男人,呼吸都停了一下,满脑子都是戒备姿态——
薄妄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纠缠他的他不喜欢,跟他作对的他反而痴迷起来了吧?
意识到这点,温棠欢企图拍开他的手都僵住了,只能嫌弃地别开脸。
薄妄看着他的躲让,眉梢染上淡色:“结婚半年都没有,就急着把自己搞成离异?温棠欢,你才十九岁。”
就冲这个说教,温棠欢都想大翻白眼:“十九岁又怎么了,早点从失败的婚姻里抽身我就是聪明又dú • lì的离异男性,倒是你,知道我年纪小就赶紧放手,别耽误我找下一春。”
“失败的婚姻?”薄妄嗤笑一声,垂眼看他,“大少爷是觉得没有办婚礼,没有搞排场,没有昭告天下,所以失败么?”
从容地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出了一个号码:“那明天就准备记者发布会。”
温棠欢不知道他要打给谁,但“记者发布会”五个字就像刺在神经上的尖针,他吓得立刻点了挂断。
“你干什么!”他像只炸了毛的兔子。
他还要命!跟薄妄公开就相当于加速进剧情,这不是找死么?!
看着握在手机屏幕上那只白净的手,薄妄慢慢抬起眼,湛湛的眸地漾起危险:“结婚从你的心,离婚也要顺你的意,大少爷当惯了觉得全天下理所当然要让着你?”
温棠欢没想到他的诡辩是这个方向,愣了一下,突然开始自省。
好,好像是他有点……有点过分。
他放下手,微微咬唇,踟蹰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薄家在圈子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也该知道对于我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名声是最重要的。”
温棠欢退,薄妄便往前迈进一步,一双沉黑如渊的眼盯着他:“结婚没半年就离婚,传出去会有多少种不好听的可能,大少爷想过吗?”
温棠欢往后靠在楼梯扶手上,后脊微僵,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
不好听的可能……
他是听钟绣说过,哪哪家大小姐嫁人结果老公那啥不行,发现是婚检做了手脚,气得第二天就离婚。
这件事沦为笑柄,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于是后面有谁闪婚闪离男方都会被怀疑。
薄妄在意这个?!
也,也好像确实该在意。
温棠欢呛了一下,生硬地别过脸,嘟哝着:“没关系,到时候有媒体揣测的话,我就替你澄清……”
说到一半,他才发现男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抵在身后的楼梯扶手上,一左一右,正好将他禁锢在第一层台阶中。
“澄清?”过近的距离,连薄妄眼底的审视都带上了某种暧昧感,“你要替我澄清什么?”
温棠欢清楚地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脏跳快了一下,不知道是心悸还是什么原因。
“澄清……”
澄清你蛮,蛮行的。我俩闪离不是因为那个。
温棠欢咬住舌头,后知后觉这件事多荒唐。
见他吃瘪的表情,薄妄知道他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微侧视线:“澄清我并不是对婚姻随便且不重视的人,所以,如果你要离婚,那就得先公开结婚。”
这仪式感还挺重哈。
温棠欢扯了扯唇:“薄总,你知道用名声绑住一个人是多作的一种手段吗?”
薄妄喉骨渗出笑,讽刺的意味淡到几乎没有:“那你觉得不惜名声死缠烂打就不作吗?”
温棠欢:“……”
他咬紧牙关:“那行,我让你作,你给个时限,你作够了我们再谈。”
看着大少爷明显妥协和避让的神情,薄妄抽开距离,又恢复了以往的疏冷:“行,明天开始执行家规。”
温棠欢:“……?”
薄妄往楼梯上走了两步,细长的指节扣住了领带缓缓拉下,回身的时候那一缕黑边绕着他的指尖滑落:“补充一条,我不睡书房。”
说着便迈着长腿上楼,相当自然地回到卧室,关门。
温棠欢在原地深呼吸了三大口,把想拿刀砍人的杀念纾解出口。
不生气,不生气,作精自有作精磨,这是原主应得的。
他是穿到这个壳子里的倒霉蛋,为了苟命,应该忍的。
呵呵。
温棠欢本来秉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念头,打算去书房讲究,结果上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卧室……
今天他被人泼了胶,虽然被钟绣挡了大半,但衣服裤子上还是沾了点胶水。
黏糊糊的,脏脏的。
他不能穿着这套睡觉。
忍了又忍,温棠欢走到卧室门口,进行了一番深度的心理建设。
确信自己看什么都跟看空气一样,他才推开门,然后果不其然撞见了衣衫半开,准备进浴室的男人。
狡猾的,诡计多端的,不守男德的。
温棠欢在心里冷笑,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开始翻自己的衣柜。
他毕竟是个艺人,总是要飞来飞去,所以家里佣人都把衣服收拾分类好放在小柜子里,方便他随时带出去。
但温棠欢并没有特别在意哪个柜子是新放进来,哪个柜子是原本就有的。
当他随手翻出一条纯黑色的四角裤时,第一反应是……这尺寸好像不太对。
他从隔代里拿出这块布料,在脸前抖开,前后看了一圈。
……嗯?
他的好像没那么大。
男人的声音从耳旁落下,低沉中沁着一丝别有深意的喑哑:“刚刚还在楼下跟我犟,现在就上替给我收衣服,学乖了?”
温棠欢:“……”
手里的布料一瞬间被扔回柜子里,他面无表情:“啊,找错了。”
然后唰地把眼前的柜子推回去,打算从下一个柜子里翻。
薄妄节骨分明的手落了下来,抵在柜面:“给我拿出来。”
“你自己没手?”
“那你出来让我拿。”
“不知道先来后到?”
“那你拿给我。”
“你没手?”
绕了一圈回到蛮不讲理的起点,薄妄好整以暇地看着蹲在柜前冷着脸的小孩。
不知道是谁在作。
时间不早,懒得跟他闹,薄妄抬手将柜子打开,把他刚刚翻出来的布料拿走。
晃悠的人影从跟前离开,温棠欢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拿完衣服,飞快地跑到书房,上锁,温棠欢长叹一口气。
别墅够大,空的房间不少,他找了一间带有浴室的,进去跑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在亮,温棠欢把毛巾搭在脑袋上,长长一条横趴在床上。
是钟绣的消息,统共99+。
他费劲地翻到尽头。
[锈了:大哥?你他吗怎么回事?你把薄妄拿下了?]
[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要我的份子钱了还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锈了:我很伤心,我和我逝去的每一根发丝都很伤心!]
然后就是99+不带重复的辱骂表情包。
让温棠欢觉得自己像个抛弃拖油瓶儿子擅自二婚的鳏夫。
在对话框里反复斟酌语言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又欠老子钱:是的,没想到吧。]
他没办法跟钟绣解释,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一个恶毒男配是怎么跟薄妄扯的结婚证。
而且这个人还注定会在未来抛弃他,践踏他。
想到这里,温棠欢指尖微动,在屏幕上触下几个字。
[又欠老子钱:如果你走上了一条注定是坏结局的路,你要怎么自救?]
[锈了:你终于意识到婚姻是坟墓了?]
[锈了:我草,你以前爱薄妄爱得要死要活,现在把人搞到了又觉得是坏结局,是什么让你转变如此迅速?]
[锈了:你……挨打了?]
[锈了:薄妄能看不能用?]
[锈了:你被绿了?]
[又欠老子钱:闭嘴吧。]
[又欠老子钱:算爸爸求你。]
温棠欢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觉得钟绣能给建议。
就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钟绣聊天时,一晃而过的白从窗外闪入。
他顿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