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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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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筝试图建议即墨去找沐娆,即墨却提早看破了她的心思。他淡淡地说:“她会回来的。”语气里很肯定,眼神却有些忧虑。泊筝还想说话,即墨却拦住了她:“让我静一静好吗?”

即墨带着泊筝换了住的地方,一个不大的院子,没有了伺候的妖精。泊筝很高兴,每天都兴高采烈地给即墨做饭菜,幻想着自己和即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一对小夫妻,他们一直相爱着。

即墨练剑时,泊筝不再隐身,托着下巴靠着门边可以一直看下去。

即墨每晚都遥遥望着沐娆师门的方向,那时,泊筝就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不想到沐娆的话,她可以幻想两人是在一起晒月亮。

一个月之后,沐娆回来了。

带着她的师门长辈,一行数十人。一溜穿着白底蓝边衣服的门派弟子站成排,沐娆用剑锋遥指即墨,声音冰冷:“交出那只山鬼!”

即墨沉默地看着沐娆。

沐娆一记又一记的妖术打在即墨的身上,即墨却不还手。即墨的身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鲜血湿透了他的衣衫。沐娆恨恨地道:“快把山鬼交出来!”

即墨淡淡地摇头,敛下满眼的痛苦。“娆娆,我不还手,你想如何对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牵连无辜。”

这时,沐娆身后的师门长老走了出来。他声音淡漠,蕴涵着无上的力道:“山鬼怎么能算无辜?他们把持山精,独享成仙捷径。占有妖界的领土,却对我妖界没有任何的贡献!此等无道孽畜,见必诛之!”随着最后一个“之”字,长老的手掌向即墨的额头拍去。

“不要!”

“住手!”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一个是沐娆,另一个,是泊筝。

相比即墨的满身是血,泊筝看起来更加狰狞。她已经恢复了长大的模样,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血珠。浑身上下,无一处是好的。

即墨既惊又怒:“你是怎么逃出阵法的!”

因为她用了山鬼之心的力量啊!

只是,这么频繁地取出安入,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呢。

泊筝对他微微一笑,带着满身的鲜血,她迎向了长老。

“你要抓的人是我,放了他,我跟你走。”

6

长老把泊筝关进笼子,几个门派弟子日夜看守。即墨看着泊筝被塞进一个小小的笼子里,缩着手脚,蜷着身体。她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随着移动,在地上留下凌乱的血痕。

那种感觉,好似她被当成了某种牲畜。

即墨的心中突然就浮出尖锐的疼,整日陪着他的小山鬼,怎么可以被如此对待!

那晚,即墨用眩晕术放倒了所有的护卫,他抱着泊筝在夜风中奔跑。拼命地奔跑,跑过高山,跑过草原,跑过了无数的地方。直到到了钟寐山,即墨把泊筝放在石头上,他一身都是血,他的血,她的血,融在一起不分你我。即墨的泪水滴在泊筝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他用他一向温柔的语调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泊筝却笑了。她接住一滴即墨的泪,喃喃道:“你哭了,我很高兴。虽然你不是为我……”

泊筝又说:“你知道吗,虽然我只在你身边待了十年,但我整整看了你一百年了。”即墨的脸色顿时变了。

过去的那一百年里,即墨用温柔的外表欺骗了太多的妖,但每一个被他骗过的妖都从未质疑过他欺骗了自己。

即墨已经太习惯于此了。温柔地使出阴谋,阴谋得逞后再编出理由继续对对方温柔,好让对方不记恨自己。

他靠这一招躲过了将军府里哥哥们对他的排挤,帮他父亲夺下了无数的城池……最后,他靠这一招换得了他的自由,常住在方便等沐娆的地方。

泊筝将那滴泪紧紧地握在了手心,她闭上眼睛说:“你走吧,我不会对付沐娆。山鬼一族更不会。”

这不就是即墨的目的吗?看出了她掌握着山鬼之心,以为她成为了山鬼一族的族长,害怕她死后沐娆被山鬼报复。所以他才会甘冒奇险,从长老手中救下她。

不用对她演戏了,她早已知道即墨是什么样的妖。只是她爱他,所以什么都可以给他,她的信任,她的性命。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泊筝挣脱即墨的怀抱,一步一步地远离了即墨。走上小路,走上山林,走到了他看不到的角落深处。

其实,她也有点累了。总是不停地追逐着一个人,总是无望地爱着他,真的是很累了。

如果她消失,沐娆安好,这就是即墨想要的。那么,如他所愿。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到了销魂崖边,泊筝停了下来。她宽大的白衣在山风中翩跹,长长的黑发纷飞起舞,泊筝转过身说:“出来吧。”

长老,一身红衣的沐娆以及她的同门一起出现。沐娆看着泊筝的目光带着刻骨的仇恨:“你真不错,居然能让即墨带着你逃跑。”

泊筝对她温柔地笑:“那么你岂不是更不错,急得他不得不带我逃跑。”

“你是说……”沐娆的表情顿时乱了,变得似悲又喜。她本是绝顶聪明的妖,泊筝一点破,她自然明了其言下之意。即墨赶她走是为了她,救泊筝也是为了她,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

泊筝又笑了,这是她最后能为即墨做的事了。

放开情爱的因素,她觉得沐娆和即墨这两个妖真有意思。一个过分小瞧了山鬼的实力,竟想放她回去以把山鬼一族一网打尽。一个却极大高估了山鬼对族人的感情,竟以为山鬼们会为她倾巢而出。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泊筝,从爱上即墨的那一天起便注定自始至终地孤独。即使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难过。

她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今天除了沐娆,你们都给我陪葬吧。”这句死亡的宣言,在泊筝沧桑的声音中,轻若叹息。

随后,钟寐山上绽放了世间绝无仅有的烟花。

7

“泊筝是怎么杀死那些妖族的,她不是法力全失了吗?她真的死了吗?”小小的兰花妖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故事的细节,“还有即墨,之后他就和沐娆在一起了吗?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泊筝吗?”

兰花妖愤愤不平,泊筝付出了那么多,即墨却一点也不喜欢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讲故事的妖一头白发,黝黑的瞳孔里幽沉沉的,藏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他说:“你忘了山鬼之心了吗,泊筝引爆了山鬼之心,和围攻她的妖族同归于尽了。泊筝,自然是死了。”

“而即墨,他也没有和沐娆在一起。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泊筝,但是他知道,他的一生中再也不会有一个妖像泊筝一样爱他。即墨是个无情的妖,他无情到可以不认自己的父母,但面对泊筝给的这样的感情,他依然没有办法不动容。所以他还爱着沐娆,但他却无法再和她在一起。”

“这样啊……”这个结局并不十分满足兰花妖的期待,在她想来,泊筝为即墨付出了这么多,即墨怎么可以不爱她呢?

兰花妖太小,她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要你付出,就会有回报。

白发妖又说:“其实这还不是结局。”

兰花妖顿时被勾起了好奇:“那结局究竟怎么样呢?”

白发妖说:“泊筝死了,但即墨却发现她还有魂魄尚存。即墨用魂魄珠装下泊筝的魂魄,拿到仙人面前请求把她复活。”

“那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也没有成功。”

“啊?”小小兰花妖顿时纠结了,这到底是成功没有啊?

白发妖说:“仙人同意让即墨用全部的法力换取泊筝的复活,但泊筝却不愿再活下去了。所以……即墨就求仙人把泊筝转世了。”

兰花妖顿时开心了:“转世最好了,就做一只兰花妖,和我一样!”

“对啊,和你一样。”白发妖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他说:“但是即墨一直都没有明白,泊筝明明说不怪他,为什么不愿意复活和他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愿意和她一起了。”

兰花妖想了想说:“泊筝太累了。”

“太累了?”

“对啊。爱得太累,所以就算即墨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得不到回应的爱,永远都只有付出。不断地怀疑他说的每句话,害怕他又为自己布下了陷阱……真的太累了。

两个人在一起从来都不是结束,那只是开始。

即使即墨说他现在爱上了她,泊筝也不会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的心累了,也害怕了,不愿再多想这一次美好的誓言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会不会让她再付出更大的代价。

宁愿从此不再记得他,不再爱了。

一瞬间,白发妖的白发似乎更白了。他黝黑的瞳孔里折射着极端的痛苦,他只有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才能不哭出声来。

“老爷爷,你要走了吗?”兰花妖睁大了一双不解世事的眼,有些不舍地看着白发妖的背影。

白发妖却没回答,他佝偻着背离开了。

采兰谷的风呜呜地刮,似在哀悼,似在欢呼。这世上,从来就是懂爱的人更吃亏。但痛失世上最真挚的一份感情,未尝不会让人痛彻心扉。

入骨相思卿不知文/天真无邪

冯清来福宁殿见我时,我就快要死了,即便这大瀛宫内诸多姬妾不愿承认。但是,我知道,她们更多不愿承认的,是我大归之后,关于她们去留无定的归属。

除了冯清。

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这么寡淡的女子,也再也没听过,从任何女人嘴里,说出的比这更寡情的话。

她随内侍穿帐入内,带过积于殿内浮起的层层药香。我闻声从枕上艰难转过头。冯清垂头打量我,徐徐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她顿了顿,便自顾自摇了摇头,笑得天真且嫣然,“你怎么还不死?”

服侍左右的人站得并不是很远,听闻当即陡然色变,深深垂头,唯恐我有可能的怒火波及他们身上。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要死了,死了,死在我厮杀一生的瀛国土地上。躺在床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早已失去十几年前戎马倥偬的畅快凌厉,失去单刀匹马攻敌屠城的刚劲狠辣,失去二十多岁那年,在那个齐国亡国的傍晚,在乱军中硬生生将她从别人手上抢到的勇气。

那个中年人,就快要死了。

一、

瀛国,水与胜并立,开国的草莽皇帝取了这样文绉绉的名字,却未能如愿将后生子弟生于血液的野蛮和冰冷彻底根除。在我继位为瀛国的第二个年头,我选择了父辈们常做的那样,以最冷血的做法,屠了齐国的王都。

而我这辈子最好和最坏的事情,都始于那场战役。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臣子献上来的女孩是谁。在齐国降城的傍晚,在那个有风声和萧萧牧笛声的夜晚,我见到她。

她是被绑着送到我营帐的,在内臣粗暴的推攘下硬生生抬进来。惊惧的大眼睛闪着深黑色的光泽,带着江南特有的水意。

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除却那句感慨,我并没有想太多,只因美人何其多,而拥有美人的方式又何其相似。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便开始解她身上繁复的衣裙。

她吓得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是傻傻地瞪着我。瞳孔那么亮,那么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眼睛。她握住我解开她第一颗衣扣的袖子下摆,低声开口:“求求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没说话,她以为我听不懂齐国话,遂又生涩地用大瀛话重复:“大王,请放过我。”

我笑了笑,掩去眼底的一点冰冷,用齐语问她:“是谁教你的?”

她眉间掠过些许喜色,以为是我松动的痕迹,便急急解释:“是霍将军教我说的。”

营中姓霍的将领并不太多,印象中有个叫霍元刚的守军,在禁中带兵操练的时候见过寥寥几面。

我抬手拂过她两颊深陷的酒窝,笑了笑:“是霍元刚吗?”

她就这么瞪着我,也没有回答。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捂住眼睛肆无忌惮地哭,泪水淌到我抚在她侧脸的手背上。

我愣了愣,有点哭笑不得。

她哭到打嗝,抽噎着同我说:“我只知道他姓霍……我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进了大瀛的军帐,我很怕……”

在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艰难复原她之前遭遇的事情,大约是齐国边境某家农户的女儿,迷路之后误入大瀛军帐,为霍元刚所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当成俘虏送到我的营帐。

我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先起来吧。”

她傻傻仰头看我,脸上还沾着适才没来得及擦干的晶莹泪珠,更显得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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