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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早就全部变白,熬了几天后,连眉毛都化作寒霜。
整个身体迅速消瘦,手背纤薄的表皮下骨骼凸显。他受不了冷风,一吹就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从一开始不敢见迟露,到后面,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般躲着她走。
要是被迟露见到他这副模样,一定会吓坏的。
分明初时见面时,迟露是这么夸景述行的。
“你长得真好看,美得像幅画。”
景述行靠在榻上,脑袋一点点地往后仰,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
他马上会变得更老、更丑。身体会萎缩、变矮,是幅正在被虫蛀空,放在潮湿角落发霉的画卷。
他早就不是修真界交口称赞的少年郎,也不是梦里那个面无表情的shā • rén者,即使就这样死了,也不会在修真界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
可惜他死不掉,死亡是最渴望而不可及的事。
沦入梦魇时,景述行又看见了化魂渊。
所有人围在化魂渊上,迟露双臂高高吊起,身上血肉模糊,像只折翅的飞鸟。
景述行仿佛脚下生根,无法行动,他无措地扫视四周,试图寻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救她?
他没找到。
他甚至没有找到自己的踪影,更遑论期许他上前救人。
景述行回过眸子,看到迟露正在看她
浑身浴血的少女,眼中是一如初始的澄澈,清清亮亮。
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透屏障,和景述行四目相对。
迟露扬起脸,露出微笑。
梦境戛然而止,景述行睫羽颤了颤,恍然明白自己又睡了过去。
他嗜睡的情况越发严重,只要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就有可能陷入昏迷。
他偶尔会梦到尚是剑修,对离开逢月城心存希望的少年时,少年爱乘风蹑云,斩妖除魔,一日可行千里。
偶尔也会梦到迟露眉语目笑的模样,梦到她揭开面具,梦到她飞扑向他。
若是梦到逢月城,梦到化魂渊,梦到浑身浴血的少女,他苏醒时必然手脚冰凉,恨不得将自己的灵台掐碎。
景述行睁开眼睛,下一瞬,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倒在榻上,他被人牢牢地揽进怀里。
像是搂一幅寻寻觅觅,失而复得的古画。
迟露在深更半夜,偷偷撬开景述行的房间,将门锁恢复原状后,爬上他的床榻。
景述行瞳孔骤然缩小,他下意识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可力气微弱,直接被迟露掰开、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