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脸上遭詹勃业狠狠赠了一拳,詹勃业手劲儿大得很,这条犬却还暗自一笑,顶着半张青肿,阴鸷往那儿杵着。
“狗玩意儿,有本事去禀告圣上,就说老子他妈看不惯,给你打成这幅熊样,让他也赏我几个板子啊!疯狗!”
靳仪图没回话,吐了口中血沫,只向屋里瞟上几眼。
“没死呢。”他说。“可惜我十个月俸禄。”
靳仪图从头到脚就说了这么一句,再封了嘴。
几人拿他没法子,当下懒得管,赶紧进了屋去看人。
季春风冲得急,劲儿大,不知道屋里还有人在,咣当给个小个儿的撞得滚了好几圈,哎呦一声哭丧着爬回来,抖抖灰,不敢出声地再站起来。
季春风定睛一看,这不是内侍省的小公公吉桃吗?
从屋里头传来一声平缓带愠的尖调:“小桃子,怪你站得离门近。滚远些,低贱骨子,挡了大人的路。”
吉桃听了,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滚到一边儿去。
秦昌浩早就到这屋里了,看风风火火闯进来这几个,还闹了笑话,嗤地一声,没憋住。
曹亭廊这会儿在榻前搬了把太师椅坐得直,随口一句,把小阉人吓得浑身发抖。
他将掐脉的手搁回被子里,眯着眼,再两指捏起茶杯,含了口茶。
“御前卫下的是死手。”曹亭廊语气不急不徐,好像生死无关似的,淡道:
“可只要悬着口气,就没有老奴救不活的人。诸位大人大可安心,侯卫大人足月便可复归。”
画良之只觉得奇怪,早就听说项家和内侍省修好,可不知已经到了曹亭廊亲自出手,给项穆清把脉的情分。
曹亭廊医死人的本事可不比太医省里的差,他身上不少本事,都是照顾肃帝那位病秧子的时候跟医圣老太医学的。
老太医刚教完本事便升了天,他便阴差阳错,成了这代医圣。
既然如此,靳仪图怎还能当着内侍省的面,把人打成这样!
曹亭廊招手让吉桃起身端了个盒子过来,招呼一旁项穆清那哭到眼肿的书童笙笙接着。
小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哆哆嗦嗦接了老宦官的东西,还把一双眼惊恐瞪得溜圆。
“特配的药膏。”老宦官人老音不哑,起身虽慢,但见根骨犹在。
“每日给他患处擦一遍,上了心,愈合后便不会留痕。侯卫大人肌若凝脂,白纸若曦,太仆寺卿将其生养如此,实为不易,落了疤,可惜。”
待人走后,笙笙还没缓过神,孩子胆小,却跟捧着命根子似的紧紧搂着盒子,好像这屋里有人要和他抢。
项穆清人还没醒,画良之摸了一把,浑身滚烫属实烧得厉害。
绷带换了几波,缠了几层,地上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收走,全被血泡得透,屋里烧着老檀木香,都盖不过腥味。
这般目不忍睹,笙笙在边上还不敢出声的抽着泣,直让画良之毛骨悚然。
想昨晚在春楼里,自己也破例动手伤了人,要不是靳仪图那时候在屋子里喝着酒,没看着……
自己当下怕是要与项穆清一块躺这儿了。
詹勃业再看不下去,大骂一声:“把人弄成这样还有脸笑……老子这就去切了那贱狗脑袋!”牛似的就往外冲。
屋里三个大惊,措手不及,拦都来不及拦,谁知老牛撞开门,刚还倚在门口的狗,早就不知所踪。
就这,屋里三个才松了口气。
他们也心知靳仪图这事做得属实过分,可也不能光靠冲动,就把人那么大个御前卫给砍了。
季春风画良之跟秦昌浩从项穆清的屋里出来,略有些无所适从,便一齐坐到项府华贵得夸张的庭院石椅上吹风。
暮商时节,红枫如焰翩然枯落。云有些阴,这时日若是变天。
就是再无回天之力。
画良之酒未全醒,还略微有些头晕,稍靠了身子在石桌上。
秦昌浩动的时候弯刀尖难免与石头磨撞,他不在意,可声音锐得钻心。
“这事出在仪图身上不意外。”秦昌浩一只脚扔在桌上,心不在焉道:
“十六一夜斩百人,是咱们把他搁身边久了,忘了他那人皮下边藏着什么恶鬼。想咱们十六的时候干了啥,我反正……还跟在边陲沙营后头啃馒头。沙营岁数太小的不让往前冲,只能跟在别人马蹄子后边,吃满嘴沙。”
季春风叹气点头表示认同,再仔细想了想,回道:
“我那时候应该在练枪。我学的那武馆穷得快要关门,老师父把全部希望都寄在我身上,成天训得比拉磨的驴都累。好在最后我给他们救了活,还成了阳城最有名的馆。shā • rén……那岁数,不敢想啊。”
季春风挑眼看了看那张妖狐金面,里头的人困得点头。于是刻意凑到人耳边大吼一声:
“问你呢!十六的时候忙着什么!”
画良之吓得一抖,面具外仅见得个乌黑瞳孔,都是发懵的。好半天,才说出话。
“我那时候……很穷,在门派里扫地,擦灰,带孩子。”
第7章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