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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一次看到从枪口中由他射出的子弹收割了一个个生命,他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纯粹,明明是要伸张正义的枪管,最终却是作为组织的走狗而存在。
但他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最后的胜利,为了让正义制裁罪恶,这条路注定遍布鲜血和荆棘,也注定过程中有无法解开的纠结、矛盾、压抑。
只是每天夜晚看到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都会觉得有什么已经悄然变了。
镜中的自己逐渐扭曲、破碎、直至他自己都辨认不出来,回忆中温柔内敛追随梦想的青年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胡子拉碴、危险冷漠的成熟男人,压抑和矛盾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发泄。
他的手中沾满了鲜血,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沾染。
诸伏景光没有再看混乱的现场,而是将视线转向更远处更辽阔的边际,心里像被堵住了什么一样微微发涩,海蓝色的眼眸仿佛被细密的灰雾渐渐吞噬,又慢慢被柔和的月色照亮。
被夜色朦胧了的美丽东京,千万家灯火的幸福安定,就是他坚持下去的信仰。
趁着混乱的局势灵活地摆脱短时间未加严密的筛查,和苏格兰先生约定好在离米花饭店两百米处汇合的望月奈奈此时已然换了一副装扮。
她步伐迅速地走在大街上,悄无声息地掠过形形sè • sè的人群,身穿休闲帽衫和牛仔裤,带着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掩盖住了自己过于惹眼的外表,除了一头海藻般的秀丽乌发大喇喇地暴露在外面,可以让人从中窥伺出这是一名娇小美丽的女人。
“苏格兰先生。”
在马路对面,望月奈奈凭借惊人的视力看到背着贝斯包的男人双腿微曲姿势恣意地靠在小巷漆黑的墙上,垂头
眯眼吐着烟圈,心里突然有一股异样升起,等红灯过去后又将之抛之脑后,期待又喜悦地跑了过去。
诸伏景光抬眸望去,随手扔掉指尖间未燃尽的烟,用右脚轻轻将火星碾碎,将自己留存的情绪全部隐匿。
他对着跑过来的少女勾起一抹清浅得近乎虚无的笑:“任务完成。”
只见对面的少女歪头,仿佛在疑惑着什么,鸭舌帽下她淡淡的琥珀色眼瞳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念,纯粹清澈得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然而天真单纯的少女似乎不懂善恶与生死,刚刚在她面前那么近距离的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没能在她的眼眸中染上任何灰涩的情绪。
不管是收割亡魂的兴奋、对于叛徒的痛恨、或是可能性极小的同情怜悯,都没有,一丝额外的情绪都没有。
对着这双一眼就望到底的纯澈眼睛,宛若清醒剂一般让诸伏景光从凝滞杂乱的心绪中脱离,血液中因shā • rén而起的战栗和恶劣逐渐平息,胸腔中加速鼓动的心脏莫名就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平稳的跳动频率。
这双眼睛,很特别。他想。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