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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了眼,不敢直视身前之人,即便是在冥冥的幽光之中。
他不知道,当一个人视另一个人如生命之时,那个人的锋芒也会随之而至。
他怯惧的,便是身前之人的锋芒。
无形的,能轻而易举的,凌迟他心神的锋芒。
即使他身前之人,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纤弱少女。
轻裘微微动了,一双宛如美玉的纤手从轻裘中伸出,径直落向青年。
先是轻柔的落在青年的发上,随后,如点水一般轻轻下移,落在青年的额上,然后,轻拂着,触摸着青年面容的每一处轮廓。
她的手冰冷,如同沁凉的寒玉。
却又好似蕴含着炽灼的火焰,能瞬间点燃雪原中的枯木。
枯木熊熊燃烧,冰雪瓦解消融,惊醒了雪原下的怪物,怪物被炽热的火焰烤灼着,神魂和血液开始沸腾,翻滚不息。
青年喉头滚动,浑身紧绷,垂着眼不敢抬眼,他似生生压抑着什么一般,未曾离地的手掌紧握成拳,指骨白的吓人。
他的嗓音暗哑至极,还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似从喉中极力送出:“少君……”
少君垂下了手,掩回轻裘,她在他身前静立片刻,随即转身,又徐徐回到窗边坐下。
而青年一瞬间,浑身都轻颤了起来,他重新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凉的地上,似想借此消弭来自灵魂的颤栗。
夜风轻轻悠悠,少君的语声也轻轻悠悠。
“冰河之刺,南楚驯兽,还有离楚之时北望关之乱,都是你救的我?”
随着她的话语,寒冷刺骨的冰河,百兽奔腾的原野,漫山遍野的金戈铁马,都如失色的画卷一般,被人缓缓揭开,扬起一阵旧时的烟尘。
青年声音低哑:“……是。”
四散乌发下的眼眸淡阖,少君轻道:“原来多次救我的人是你,我竟一无所知。”
在竭力遏制之下,指骨几欲碎裂之下,青年身形已平复如初,他微微起身,哑声回道:“少君毋须知晓,这本就是属下职责所在。”
少君好似未曾听闻,闭目迎风,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她才如同轻叹一般,道:“原来是你啊。”
青年沉默,似是不知该如何回话,身形定在原处。
少君忽然道:“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