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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姜严著到府衙前,就命后来从金陵赶来的另一名亲兵,又带了一队江南士兵,到姞方升的私宅,拿着节度使府开具的文书,开始大肆抄家,而他当时还在府衙内,对此事丝毫不知。
姞方升这时候突然听说,从他家里抄出了跟沈家的书信和文契,知道姜严著这是有备而来,双腿一软,登时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忽然从府衙外面传来一阵喧嚷,这审案的府衙大堂,紧挨着大门,正朝着府衙外面的街道,这样的构造,是为了审案时可以开大门让民众进来旁观,已取公堂无私之意。
但往常扬州府衙审案时,都会将大门关起来,门口还派衙役站岗,不允许围观。但今天等众人都到里面之后,姜严著的亲兵按她先前的吩咐,走出来命衙役将大门打开了。
起初也有些路过的民众好奇,往里面张望,但因惧官威,也不敢多停留,直到此刻,门外来了一伙旧日漕帮的伙计,在门口大声声讨扬州刺史姞方升,吸引了许多民众驻足。
那些民众定睛一瞧,见领头的是从前漕运贵青帮的帮主贵三娘,都知道她十分热心肠,是个急公好义的江湖豪侠。
又见她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子,有些老街坊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女子正是从前在码头和盐场扛活做工的鸾镜儿。
鸾镜儿幼时在扬州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许多人家都喜欢她勤快又肯吃苦,每次受些恩惠都惦念着百般报答。
后来人听说她独自去了洛阳,没了消息,都有些替她担忧,如今见她安然回来了,比先更加成熟稳重,又见她穿戴富贵,可知她在洛阳过得很好。
从前将鸾镜儿家中老宅强卖走的地痞豪强,如今还在扬州作威作福,自从姞方升来到扬州做了刺史,许多盐帮和匪帮见他财迷心窍,都私下买通了他做保护伞,所以这些年愈发猖獗。
许多民众对此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见有大官来到扬州审查刺史,还把他家给抄了,都不禁拍手叫好,跟着贵三娘领头的这帮漕运上的人一同起哄,声讨姞方升。
姜严著在里面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知道是贵三娘如约而来,于是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这时有她从金陵带来的节度使府参军禀道:“回大人,是漕运上的伙计和一些民众,在外声讨姞刺史,说他勾结本地豪强,肆意敛财,迫害平民。”
姞方升此刻还瘫在地上,他方才悄悄抬头,本想看姜严著,结果一抬眼看见了大案上驾着的那柄尚方斩马剑,后脊梁发麻,没忍住,腹下一股暖流泄出。
姜严著斜眼瞧他下襟湿了,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随后问他道:“姞刺史,你在扬州任上五年,看起来名声不大好啊。”
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自从知道沈家书信被抄出,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因为沈家有祁王做靠山,是绝不会倒的,那他一定会被沈家推出来顶罪,事关祁王,姞家也一定不会插手替他说情。
他方才还想着若姜严著把他扣押起来,送往金陵审查,那他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此刻府衙堂外人声鼎沸,都在怒骂他鱼肉民众,他知道今日这坎自己恐怕是过不去了。
这时候堂外民众开始高喊:“姞方升狗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姜严著听见堂外的喊声,将手搭在那柄尚方斩马剑上,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差我来江南,就是想肃清此地不正官风,如今民意汹涌,我若不替天行道,恐怕这扬州民众都不肯放我出这府衙。”
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到堂下,一边走一边对姞方升说道:“可是这御剑若沾了你的血,岂非有污圣物?”说完转身就将一旁站着的江南军士兵身侧的佩刀抽了出来,速度之快让那士兵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回身见姞方升人头已经落地了。
姜严著将那刀又递回给那士兵,然后转身又走回大案后面坐了下来,大声说道:“狗官已伏诛,将人头呈到府衙外面,叫堂外民众看完就散了吧。”
等堂外民众欢呼了一阵后,依旧由贵三娘带头将人带走了,随后姜严著吩咐人将姞方升宅上抄来的东西都拿到后堂去,再将他的尸身装好,“等我写了奏疏,将查抄的证物和姞方升的尸首一起,送到洛阳去。”
说完她便起身往后堂走去,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亲兵走上来问道:“大帅,那些江南军要不要先控制住?”
今天出现的江南军是她写信跟姞高悦借的,只说是来护送她回金陵的,只字未提要提审姞方升。
这批人马一到扬州,姜严著就找了个借口将带队的将领支到别处去了,眼下等那将领一回来,知道了出了这么大事,恐怕转头就得回金陵给姞家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