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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怿拉着莫栀疾步向小巷深处走去,小阿夜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呢喃道:“我等你。”
秦怿一路把莫栀领到了暗河边,把她塞进了一条船上,对她道:“你小心点,出了城,我就帮不了你了。”
莫栀掀开斗笠,望着他认真道:“我会报答你的。”
秦怿把她的斗笠按下去,道:“你好好活着就算报答我了,走吧。”
秦怿跳下船,示意船夫启程。
莫栀又从船舱里钻出来,望着他道:“秦子涣,姐姐有难!”
秦怿对她摆摆手道:“走吧宋卿卿,我们都会逢凶化吉的。”
莫栀对秦怿郑重一礼,直至船行至暗处,岸上再不见他的身影,她才缓缓直起身来,她幽暗的眸子里泛起了点点星光,一双桃花眼终于如被三月春风催化了寒冰的深潭,荡起了圈圈涟漪,似水柔波缓缓在眼眸中流转开来,逐渐有了生息。
她被这人世间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她孤独一人做着困兽犹斗,她踏荆棘不得生,由执念不得死,她在恩怨仇杀里浮沉,满身的刺,纵是如此,也会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这人世间,终还是有情有义的。
愿我们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她承了一份情,便要还一份情,如若人间留得住她,她必不远万里奉上一株桃花,折枝覆满衣,天涯作陪。
如此,江湖再见。
在裕州渡口武擂场第一声火药炸响时,千里之外的岱江上,两方人马已对峙多时。
数艘战船压在江面上,蠢蠢欲动地随时准备开火,江上的渔民和岸上的百姓早早就被撤到了十里开外,以防战火殃及无辜。
一艘蒙冲的前舷上高高地吊着一个笼子,笼子里一个六岁小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小孩眼上被蒙上了布条,双手也可怜巴巴地被捆住了,笼子在江风的吹拂下不住地摇晃,小孩无助地抽泣着又不敢放声大哭,那模样万分可怜。
赵嘏气得直发抖,他站在高高的甲板之上,用剑指着正对面蒙冲上的赵颀,压抑地低吼道:“赵颀!你想造反不成!”
赵颀还是那般温风尔尔,他立于长风催刀尺的杀伐中,说起话来却好像仍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惬意又自得,他温声反问道:“皇兄都用剑指着我了,我想做什么皇兄还不明白吗?”
赵嘏攥紧了拳,厉声道:“不管你心中有何积怨,放了靖儿!靖儿是无辜的!”
“不,他可不无辜,”赵颀抬手拨了拨笼子的底端,笼子立马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小太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赵颀笑了笑继续道,“若不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子分走了皇兄本就所剩无几的关心,皇兄大概能在百忙之中多看我一眼。”
“什么?”赵嘏一脸凝重地道,“靖儿只是个孩子,霁之,你快住手,你难道真的想与皇兄为敌吗?”
赵颀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可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皇兄你逼的吗?你放任那些将相忠良弹劾臣弟的时候,有为臣弟说过一句话吗?你带兵荡平穷天阁的时候,有想过为臣弟留一条后路吗?你携千军万马封我后路的时候,不就认定了臣弟今日必举兵谋反吗?我没让你失望吧,皇兄?”
“放肆!”赵嘏高声喝道,“赵颀,打小朕便教你识文断字,教你明是非,辨事理,教你为君者虚怀若谷,为臣者襟怀磊落,你是天潢贵胄,傲睨自若,既为君即为臣,克尽厥职。你读的书都喂了狗了吗?!”
“可不是都喂了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狐狸了吗,”赵颀踩着赵嘏的话音就接道,“这些年你总拿这些冠冕堂皇的所谓‘君礼’捆着我,无论我走到哪,走多远,你仍是不放过我,什么君,什么臣,凭什么你是君,我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