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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找遍了医书,寻遍了草药,不停地尝试,甚至求医问道,拜遍了医仙,也没能找到解药。”秦怿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自责与内疚,还有痛恨自己的无能。
别人都道他是神医,医术超群,妙手回春,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道有所成,殊不知,他其实是一个连自己妹妹的毒都解不了的庸医罢了。
秦怿长长叹了口气,把心中翻涌而出的情绪尽数压下,敛去神情,不再言语。
秦怿混迹江湖多年,又是个求医问道的,免不了与形色各异的人打交道,自是明白处世之道。但他无论是面对贺琅,还是之前的贺珩,向来是“针尖对麦芒”,且有意让程莠远离他们,倒不是怕什么姑娘家家的男女授受不亲,而是打心底对他们有敌意,看他们不爽,也的确是受当年贺苍晖“失信”一事的影响,一直心有芥蒂,所以更看不惯程莠整天大大咧咧跟个没事人一样跟着人家蹭吃蹭喝,真是看着就来气!
贺琅之前不知道秦怿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挤兑他,以为他是怕自己把他妹妹拐跑了,现下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一时心下五味杂陈,当年的事他并不清楚,且人命关天的事他爹更不可能当儿戏,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也不好替贺苍晖辩解什么,当下也只好跟着闭了嘴。
程莠的右手一直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直愣愣地看着寺院地面上斑驳的血迹,在初晨阳光的映照下惶惶然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本也不是什么怨天尤人的人,更不是什么多愁善感,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的性子,她知道这世上比她多灾多难的大有人在,她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她不怨憎命运不公,只道天妒英才,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才让她受点苦难。
毒不毒的无所谓,她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别再因为她而出了差池,不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直都是她的一道心结,恐怕毒解了,噩梦不再,回忆淡去,她也会将此坚守到底。
只是,她当时真的是被人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吗?
小程莠趴在灼烫的地面动弹不得,因为她的腿被一根断裂的圆木压住了,其实木块并不重,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爬出来了而已。
恍惚间,她看到一条瘦小的人影往这边来,那人脚步匆匆,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或是看见了,只当她是个死人也未可知,毕竟地上都是尸体。
小程莠本能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摆,可是没有力气,衣摆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滑走了,但那人还是停在了她面前。
抬头望去,是一个凤目薄唇的俊美少年郎,少年皮肤白净,从纤尘中穿过还能一尘不染,脸庞有些肉嘟嘟的婴儿肥,眉目间稚气未脱,逆着光站定,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小程莠看着少年因震惊而睁圆了凤目,似乎不敢置信这尸山血海中竟会有一个孩子,她无暇思考这些,只能细若蚊蝇地求救道:“救……救救我……”
可是少年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神色已经恢复到了面无表情,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脸上又是泥垢又是血迹,跟个小花猫似的,便开口道:“你是何人?”
小程莠颤颤巍巍地又去拽他的衣角,口中呢喃:“救救我,救……”
小程莠的小手上满是泥与血,少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小程莠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她想让少年拉她一把,拉她一把就好,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她便感到不对劲,旁边摇摇欲坠的瞭望台的木架就要塌了!
那少年盯着她看了一阵,还是弯下了腰,似乎真的打算拉她一把,她却见鬼了似的猛地打开他的手:“不,不,不要救我了,你快走,我不要你救我了,走开!”
小程莠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挣开了压在腿上的断木,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年推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木架轰然倒塌,直直地砸向了小程莠。
这是她在芜崎山上最后的记忆。
程莠出神地望着地面,连贺琅何时坐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贺琅轻声问道。
闻言,程莠回过神来,侧首看向他。
贺琅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身上又是泥又是血还到处是裂口的衣服已经换下了,换了一件玄青锦袍,领口下压着金丝暗纹,缎线绸面光滑细腻,连打起的褶皱都似涓涓溪水般流畅,不得不说,真是华而不奢,每一针每一线里都透露着一丝贵气。
您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您的身份是吧?
再看他的腰间,玄色腰封紧紧收住腰身,左腰挂着一块银色令牌,上书“御舷使”三字——程莠认得,以前贺珩护送官印的时候,也拿着这块令牌——而贺琅的右腰上,挂着他临时用布条缠住的锟山剑,至于其他配饰,早就遗失在打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