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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怀中堆得比她人还高的奏折,轻声道:“这些都是城中机密,你放心给我看么?”
“我一百个一千个放心,”她皱着脸说,“你不帮我看我真的会死的,当人实在是太难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她怀里的奏折,一样样码在桌上。她是个坐不住的人,一会儿为他磨墨,一会儿给他扇风,最后取来瓜子靠在他边上嗑。
夜深了,蝉声聒噪,犹如耳鸣。他一本本地翻折子,模仿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批复。忽然笔下一滞,浓黑的墨滴在折子上,染黑了字迹。这本奏折是宁安城的将领发来的公文,说他们已经擒到了宛阳城城主陆云渐。他们打算把他押送回到宁安处斩,再由傅羽穗将人头赠予隐岐川。
大势已去,他两年前就知道会有今天。宛阳城的固守不过是苟延残喘,只是他父亲不愿臣服,更不愿相信现实。于是所有人跟着父亲抗击隐岐川,城破兵败,父亲逃窜东南,陆氏举族为奴。
陆远檀动了笔,默不作声写:“吾已知晓。”再把折子放回奏折堆。他放下笔,心里似有冷雨在下。院中的石径生满了苍苔,草木深深,根茎上结了蛛网,上面布满虫尸。他不禁想,他日此地被隐岐川的烟罗神占据,该是如何模样?
他想要休息了,一偏头,见傅羽穗已压着他的袖角睡着了。她睡得香甜,睡梦里还在砸吧嘴,也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
“美人,我什么时候可以睡你啊……”她低声梦呓。
他失笑,敢情她梦里的好吃的是他。
他终是没起身,就这么坐了一夜。
几天后,押送陆云渐的囚车抵达宁安城。陆云渐被关入大狱,等候处斩。烟罗神很是头疼,陆云渐是陆远檀的父亲,她怎么能杀他呢?可他是隐岐川的敌人,宁死不愿臣服的贼子。他旧部众多,一呼百应。留着他,隐岐川定然永无宁日。烟罗神知道错在隐岐川,可大错已经铸成,她必须进驻宛阳,否则一来隐岐川水源枯竭,难以为继,二则将来疠气袭来,没有神明的宛阳定然沦为死城。
“城主。”
她听见陆远檀的轻唤。
扭过头看,他正跪在台阶下,锋利的天光箭矢般穿过他的身躯,他像一张单薄的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