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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至少有二百平,只有那么一个东西漂浮在空中,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唐泽发现它的形态变化了,流动着的光逐渐变成了液体状的物质,继而转化成了一个浮动着的水滴。但是很快它又在变,过了一会儿,那里面似乎有星辰在闪耀,又似乎变成了漆黑的海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旁边的研究人员在解释,“不过目前可以确定它是活着的生物,或者是活着的生物的一部分,或者是活着的生物操纵的傀儡。有时候我觉得它只是一个细胞,或者是一块组织。它背后是极其强大的未可知的力量,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下定义。
“如果这东西留在你身体里的时间够久,就会逐渐改变人的思想,并在合适的时机破体而出,接管身体。
“这都是我们通过研究岛上的尸体得出的结论,现在那个岛已经被完全封禁了。”他继续看向玻璃里,“这简直就是另一种更高级、更完善的生物,难以想象数以亿计这种生物曾经降落在市区里,幸好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就是它的原貌吗?”唐泽说。单单看外形,的确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地球上会出现的物种。
“当然不是,”旁边的高级研究员说,“这是我们用信息技术模拟出来的,人脑有可能接受到的视觉信息。它的本体只留存了一个,并且权限极高,被存放在特制的、漆黑的、绝对寂静的房间里,不管进行任何操作都是不被允许的,整个研究所只有三个人有权限进行关于它的决策,如果有必要也会销毁。而且,我看销毁的意愿很强烈,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他继续说:“销毁可比搞懂简单多了。”
两个人继续默然无语地注视了一会儿。离开时,唐泽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虫子’造成的失忆问题。研究员向他解释:“我们目前认为这是它为了寄生而进化出的防御机制。如果宿主产生负面情绪,在剥离时它会释放出相应的物质消除记忆;相反,如果宿主产生正面情绪,这种情绪会被不断加强,甚至有可能会把假记忆——比如梦和幻想——当做真实。”
“释放什么物质?”
研究员笑了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而且这个说法也很不确定,说不定它就只是通过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利用神的力量谁知道呢。我是很想搞清楚,但是鉴于目前样本只有你一个,而重新做实验又太危险,所有相关提议都被伦理处否决了,更别说再往上通过层层审批了。”
失忆的范围有多大,力度有多强,这些问题都没有人能回答他。他能够查看的,只是一份列举了各种可能后果的报告,每一个条例后都标注了相应概率,很不确定,也没有对策。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对你进行观察的,当然只是为了确保你状况良好,并且不会被你发现的,请放心。”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是唐泽根本放不下心来。其实现在他已经开始忘东西了,比如他有时候会困惑他们是去了一个岛上还是原始丛林里,也会困惑老莫有没有出现。更糟糕的是他的遗忘范围好像在扩大,似乎是所有和祂紧密相关的部分都在变得模模糊糊,好像隔着脏兮兮的玻璃想看清窗外的景色一般。花一些时间和精力确实能看清楚,但是很费劲,并且窗户越来越脏了。
张哥受的伤比他严重得多。
唐泽在被允许离开无菌病房后,去看了张哥几次。有一回碰到了张澜。两个人站在外面看着张哥沉睡,他呼吸很平稳,表情也很平静,就像睡着了。
唐泽被告知张哥醒来的时候,也快到了他离开的日子。一直到他走到病房前,都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但是他还是来了,这次也是来做告别,走廊很长,乱七八糟的思绪填满了他的脑子。张哥倒是一如往常,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即将离别的愁绪,他隔着无菌病房的玻璃平平常常地打了个招呼,好像唐泽只是来店里上班。
“什么时候走?”
“后天。”
张哥点点头,唐泽说:“幸好。”
“什么幸好?”
唐泽一时间没想好措辞,总不能直说幸好还能再见你一面吧?他嗫嚅了一会儿,说:“就是时间刚好,要是再晚几天你才醒的话,可能都永远见不到了。”
张哥笑了笑:“我早就醒了,只是精神不好,没办法聊天,所以医生没有通知其他人。”
唐泽想告诉他关于自己遗忘的事情,又觉得张哥肯定已经知道了,于是没有开口。他只是说:“我之后还是在原来的公司上班。他们告诉我已经帮我请好假了,而且是带薪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