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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的那个她只是一副空壳,按着一些特定地程序走,没有目的,只知道应该那样做,现在她的灵魂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发现自己脑中有很多想法回笼,都蒸腾在大街上的热气中。
跟着下意识的脚步,来到一片较为狭窄的步梯房区,当年因为环境太好,骆嘉的父母在有钱后也不愿意搬离,这里作为陪伴她成长的地方存在,如今物是人非,还乡也不必隐匿。周围布满植株,人斜侧着才能过,这让她想起吴安妤的小花园。院子里有小孩在踢足球,有她在特洛伊的小孩身上没见过的朝气。楼梯间是灰墙围绕,她没能进入父母家来一个久别重逢,就看他们据上一次见面又弯曲好多的脊背与满面的皱纹,来往着提着白菜的日常生活。
这样观察了一天,虽然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是满足地回去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目的地。
转过头,踢足球的小将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步调缓慢,看起来更加清瘦的小男孩,头发也不似平常小孩像叛逆期的男孩那样留着长发,如果忽略了他的年纪也许不会觉得违和,但骆嘉是清楚知道他的年龄的,今年他才十三岁。
本来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还是见到了。
没有母亲想缺席自己儿子的童年,这是如水般流过就永远回不去的时间,会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永久的种子,会在人生任何一阶段发芽生根,本应该由她来造成的隐秘影响,一颦一笑都受她的影响、有她的影子,现在他们却毫无关系,她不了解他的任何,喜好、交际,一切的一切,错过了就不再来。
吴季,噢不,现在该叫罗季,踏着他独特的慢悠悠的步子,走回家,他的沉静与四周蓬勃的空气辉映着,不显得突兀,也融入这幅画中,这一切都得益于他那双亮着的眸子。
就这样盯着一个小孩缓慢走完全程,其间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如果不是亲妈,她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了。
该见的人都见完了,是离开的时候了,骆嘉准备转身那一刻,余光看见罗季忽然有感应般转过来,清透的眼神从空气中击中这片空气,变得漂浮,骆嘉下意识躲到了梧桐树后,一道阳光穿透过来,让眼里有了幻影,眼前慢慢清晰的片刻,罗季已经不见了。
骆嘉很多年没有独自搭车了,所以她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她看着窗外的青葱,手里拿着刚展开的纸条,是程长安写给她的纸条。
到达杨柳青,不是想象中热气腾腾的样子,四面一派萧索,少有的几个人也坐在座椅上,游魂似的只看向一处,女人呆滞拍打小孩的后背,不知道是哄小孩还是哄自己睡。骆嘉小时候也住在县城里,但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虽然也有落后的地方,但总归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不向命运低头,就在自己的征途上,不期待命运给予的答案。
在联系程长安之前,骆嘉先去了无名村,著名企业家韩朔的故乡,她认为如果要了解一个人生命中的特质,是一定要到他家乡去一趟的。这个季节的无名村白雪皑皑,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面目,她记得韩朔也是大雪天出生的,不知道是否也是这样将万物的原本面目都覆盖住,留下一层戴着面具的供人识认。
下雪后的世界和平时完全不相同,每一处都会被大雪覆盖,看不见雪后的世界,就觉得都是梦幻。在这样编织的一场梦中,骆嘉看到了不落纤瑕的无名村,四周空旷寂寥,只是天空中尚有人烟。
她在四处转了转,没看见什么,人生地不熟,她也没有找人留宿。
“村长,今年村里收支怎么平衡?”闻其声骆嘉赶忙闪到旁边的路牌后面。
“那位大人物说好了我们帮他就帮我们,可这国外的时差也太久了,我们现在也没收到。哎,说实话,就算出了个人才又有什么用,无名村早就没救了,该走的都走了。”
听了中年男人的话,骆嘉也有些百感交集,但这并不妨碍她从话语中得到一些信息。
这个村子中也存在着权钱交易,虽然它苟延残喘。
程长安把骆嘉引进自己家,虽然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有一见如故又互相消磨之后的沉默,程长安给骆嘉倒了一杯咖啡,骆嘉也没有防备地就开始喝起来。
骆嘉本来想聊点什么缓和一下话题,又觉得没有必要。她今天着装比平时随便,却也是体面的套装,程长安褪去律师的装束,早早穿上宽松简约的衣服,就这样坐着相顾无言。
程长安家里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小平房,三室一厅,装潢简约。她从其中一个房间中叫出一个小女孩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今年七岁,叫程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