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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把她叫到片场外面,让她大口喘气,“李谨,你确实厉害,但没必要太厉害。来日方长,我们合作机会太多,你可别一下子陷入壳子,走不出来,我承受不了这个损失。其他导演更承受不来,程风不得给我千刀万剐。”
这句话倒是熟悉,拍摄《水鬼》的时候,石兰说:“小谨,没必要这么投入,你拿出以前的实力已经绰绰有余,别逼自己进到里面,最后出不来。这只是一部电影,日子还多着呢。你做演员的时间还有很多,我们都还没想退休。更不用说你,不用把它当成最后一部来演。放松点,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没设置过对手,你依旧只做李谨。”
当时说的是,“放心,兰姐,我明白。”
大口喘气,把头发揉乱,下意识想要戴上帽子,她笑着说:“您还是有实力,这个故事确实很好,让人没办法忘记,在各个时空都印象深刻。”
齐奇让人痛斥心扉,但波澜壮阔,那些情绪李谨参与,贡献一部分自己,不再能把她们彻底分开。以前获得的悲苦,这次全盘拱手让人,给这么多年的自己一个巨大的出口。或许李谨需要吸氧,病症是换气过度、逃离现实。
给她一颗定心丸,李谨让陆离放心,最多是投入的多了些,不会长时间留下那里。要是真出不来的话,这么多年算是白干。只不过是片场的界限模糊,离开之后,再不济杀青一段时间早晚能出戏。像上次一样,长时间工作之后,休息一段时间、旅游、探索未知,时间治愈一切,什么都不会成为例外。
陆离笑了笑,演员入戏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不是浅显的共情,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在以往她想提前开个庆功会。这次和以往的区别是,李谨有足够的领悟力,投入过多对她本人不是一件好事,是巨大的消耗。对演员生涯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连出戏的基本课程都学不会,演员生涯如何长久,这是李谨八年来的又一次挑战。也可能是迫切的需要一部戏让自己投入,摒除一切杂念,无论怎样,投入但不能献身,那样划不来。
慢慢的说:“你心里有数,我也明白。但李谨,有些时候不是明白一件事就能做对一件事。别在情绪里面撕扯,出来就是出来,离开就是离开,放弃就是放弃,别沉湎在里面。”
快到夏天,风不顶用,依旧燥热。她说起和杨冀望的故事,这么多天李谨多少猜到一些,秉持着相互尊重的原则,不深究,收敛好奇心。
很好形容他们的关系——所谓青梅竹马,实则势均力敌。
二十几年前谈过一次恋爱,从那以后只当朋友,只在作品上争斗,再无其他。身边人来来往往,都不长久,但他们回不到对方身边。
陆离概括,“他这人太大男子主义,当年说想拍电影,我说支持他,还能给他拉赞助,他说好。我说我也想拍,他说你拍什么啊,拍商战吗?你没想象力,做不了这个。”
事隔经年,依旧忍不住爆粗口,“去tā • mā • de,他有哪门子的想象力,拍的都是些迎合大众审美的东西,说真的,我到现在都看不上他拍的那些东西,看上去有意义,戴着高帽子,享受赞美,实际上改变什么了吗?死水一样,一成不变。”
按照一般故事的发展,他们会是强强联合,文商并重,琴瑟和鸣,在别人看来确实该如此发展,陷入陆离眼中的俗套,所以实际发展南辕北辙。二十岁谈恋爱,上不同的大学,凑在一起谈论理想。他说想让中国电影发扬光大,走到更远的地方。她说她暂时还没梦想,先接手家里的生意,再慢慢找自己的理想,说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
第一次谈到想要拍电影是看到他拍摄的一个短片,随便夸了两句,杨冀望收不住话匣子,大谈电影细节,关于各种手法的应用,说自己说这么多没用,陆离看不明白。她当时指着短片大骂,你太看得起自己,即使我没学过电影,照样比你拍得好。
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相处时间越长越看到他的缺点显露,极端大男子主义。但陆离从不受气,在他再次说陆离没有审美,当不了导演的时候,果断和他说拜拜。这段短暂的关系不值得惋惜,因为他们确实不适合对方,两个人都不痛快。回到损友的位置反而舒服自得,他们没办法包容对方,两极共存但永不交汇。
陆离说我永远不会仰视你,凭什么是我仰视你。
杨冀望说自己会成为山峰,她到时候一定会仰望他。
陆离笑了笑,嘲笑他说:“除非你成为珠穆朗玛峰,我甘拜下风。要不然那可不一定谁的山头更高,我这人很少输,尤其是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