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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前年江南冬末春初亦落了很久的雨,天气预报里解释着厄尔尼诺现象所引起的冬雨连绵,正巧于错学着地理书里写的高深的厄尔尼诺,画着风导向的图。
寒冬里的生暖棉被还没来得及换下就染进霉味,倒春寒席袭,我窝缩被卷里,周教晨在我入眠前环着我的腕,手心的温意抵不过辗转反侧的每一夜都湿凉,每一梦都寒透。
好容易得来几日空闲,恰撞上才放了两天的晴,想着教周教晨拿被挂竹竿晒晒。不巧那两日他忙着准备谢年礼,又撞上山下镇里集日。周教晨大清早不见踪影,我起身时,他已下山去买祭祖所用的三头六眼。
睁眼见天已大亮,知时候不早。冬日的天亮的晚,我睡醒不见周教晨,灶上是热乎的无点红方糕、柏油糖。我不挑,抓了个热乎填饱肚子就成。
听临家谢年的祈祷,我打哈欠伸懒腰,抬指抹掉眼角沁出的困泪,眨了眨泪水蒙住的眼,无趣地看院里开的不甚好的残梅,想起医院里尚病怏的郎中。冷风吹面,我打了激灵,清醒过来。
今个有人破矩,谢年日拜天地出丧。
于错还在小房里裹被酣睡。
生锈的铜钥匙进锁孔来回扭动摩擦,周教晨拉开院墙上老旧的沉重铜门,往门槛上蹭了蹭墨蓝鞋底的泥水,右手拎用竹条编的菜篮子转身入院。他抬眼看到我伏在窗前,目光穿透额前发飘过,低下头去重新锁好大门。
换上毛线鞋,他踏进门放下竹篮,
「先生,腊月天凉,合窗吧。」
他今早出门穿的一身教洗得刷白的衬衣,衣角全是点点泥印。
想是冬雨后山路石滑,不注意脚底打滑摔倒。我凑近,想瞧瞧,问他哪儿没有没伤着。
周教晨拍拍脏污的衣角裤腿,摇头说是赶集的老爷车过水,车轮滚泼路边的脏泥水溅着了,狼狈了些。
「今个日头足,我把被子挂出去晒晒。你赶紧把脏衣裳换了,我替你洗洗。」
「好。」他嘴上答应着,转身挎拎篮子进厨灶间,把菜蔬果肉分类塞放进冰箱,放水擦净泥点子,帮我举高厚重的缝线棉被挂上晾竹竿,唠家常地说句:「李刕要讨新妇。」
「我晓得。」我拍打被压实的被芯意图使它恢复原有的松软,空气里湿气散的干净,难得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