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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聪明的假言伪语,说给我听。是否入轮回,能否入轮回,他远甚他人的清明。
早凉的清明果子,放三杯寒酒,清明细雨续作,雨打窗堰檐瓦,沉寂不起波澜。
他跪在我的坟前,不顾微雨沾湿衣衫。
起身,双指提青白瓷壶,三拜之后再三添清酒。
「今夕蚕花会,到底是去不了的。」挂青后,他垂手站立眼角泛光险些落泪。
郎中同我一道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他的作为,抿唇缄默不语。我不记得与他有过所谓蚕花会之约。
远远的望那一座良久无人打理的空坟与一落魄痴情人,我侧头见郎中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味道却是苦涩。
「难为先生了。」郎中青衣飒沓,耐不住清明雨凉,别过眼去躲开我的注目,微颤了颤。
「的确是难为我了。」
「自戗五回,还是没能逃出你们的鼓掌。」
先祖生前极爱巫合谷内花林,恐外人踏足扰乱沉静,早嘱咐下人看守,闲人等禁入此地,我自个亦极少回游。
也是怕触景生情,一时感伤,泪落不止。而今再临,却是一滴泪也不值得。
闻言郎中眼中荒凉更甚却勾唇笑道:「先生既能都记起,便离脱身那日不远了。」
「我得谢你将真相透露于我。」我摇头,安抚地拍上他的肩头,附耳轻声道:「我既能料到有被你们强留下的一日,定也已算出应对之策。」
郎中所透露的,我已有所猜测,亦得实证。一经盖棺定论的事,做底子倍感安心。
从前的我既于未亡之前自立一座空坟,宣告过去已不复,埋葬曾生出的妄念与自作多情平白的担子,便是一同彻底摒弃曾不堪不伦不愿舍下的情思。
爱恨嗔痴全是他人灌输于我的,虚假的伪物。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谈生人八苦,我却不觉得苦,倒是快活。
「先生不怕吗?每一回都如此的苦痛……」可笑的,郎中在我眼前于心不忍。
「你做自个的事就成,莫管我。」
郎中听罢微迟疑,又朝我颔首。我含笑,又朝他道了句安心。
不痛自然是敷衍假话。每回逝亡,坠崖、焚火、毒发、割腹、溺水,无一不真切。不过,既知不真,苦痛铭刻进魂难销,已然当做不在意了。
缓步上至卑前,我洒了他三回斟满的白酒,抛掷了几个清明团子落在土丘上头,多抛了甜的,嗅出酒是上好的秋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