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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打起帘子,阿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
棋榻前跽着个儒雅老者,青袍方巾,美髯如画,神态蔼然,与他对弈的并非女皇,而是一个形态略为相像的女官。
“姑母呢?”她颤声问。
女官朝里间望了眼,轻声道:“陛下还未醒。”
程循则盯着身畔铜炉,温声道:“陛下只是突发心疾,并无大碍,公主不要担心。”
怎能不担心?她腿脚发软,茫然四顾,“怎么不见御医?”
程循面色古怪,诧异道:“公主这是糊涂了?”
阿霁恍然大悟,庆阳虎视眈眈,扬州摇摆不定,储君之位虚悬,姑母在这个时候倒下,若是惊动了御医,怕是会朝野动荡。
“有老夫在,足矣。”程循捻须道。
他致仕后迷上了岐黄之术,遂一头扎进了药草医理中,几年来颇有成效,阿霁竟忘了这一茬。
她拭去眼角泪花,小声道:“我去看看姑母。”
珠箔银屏,绣幄低垂。
锦榻在两座重台莲花铜枝灯间,昏迷的女皇仿佛置身于烛海中。
云鬓高耸,轻袍缓带,交领下露着半截雪色修颈,神态安详,眉目宁和。她如今四十有六,但素来精神饱满热情高涨,外人几乎看不出真实年龄。
在人们的想象中,掌权者应是庄严肃穆、沉稳持重的。
可女皇少时朝气蓬勃活泼热烈,有着莹润的面庞和明媚的五官。
人到中年后,颧骨和下颚渐显,刚毅和果敢随之浮现,终于有了几分大众期许的君王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