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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鹏不敢反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
“杀吧。太子要打杀一个奴才,天经地义。”瑞和帝冷眼旁观,“顾鹏,你放心,你死了,朕会替你安顿家人。”
云珩身形一僵,看着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侍卫,缓缓松手。叮咣一声,利刃落在地上。
顾鹏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不是他动手,也有张鹏王鹏赵鹏……杀他又有何用?他抵不了阿绫的命,谁都抵不了。
“……为什么?”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像是整颗心被人捏破撕开,云珩喉口一腥,一口淡红血沫冲口而出,落在顾鹏身上。
“殿下……”顾鹏猛地睁开眼,伸手扶住了他。
“呵。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朕?你该庆幸。今日是朕拿住了叶书绫,让他能得个痛快。”瑞和帝珊珊起身,绕过桌案,一把推开了顾鹏,眼见着云珩噗通跪在了地上,他垂眼俯视着自己的儿子,“看到你这幅样子,朕庆幸自己没妇人之仁,一时心软!若是有朝一日,他落到别人手里,变成拿来要挟你的筹码,你是不是要倾尽一切换他!身为储君,日后的一国之君!为了区区一个叶书绫便方寸大乱!弃尊严不顾!朕,失望至极!可你,终究是朕的嫡子,天下的太子!要继承大统!为了日后你不败我云家江山,遗臭万年,朕只能出此下策!要怪,便怪你自己软弱!历来哪个君王不是孤家寡人!凭什么,你不一样!”
云珩抬起头,看着父亲威严的面孔,忽然很想笑。
“是。帝王无心。所以……”他迎着那锐利的目光,再没力气伪装,“为了稳固地位,安皇爷爷的心,父皇你当年没有二话,亲手送去鹤顶红给母后,要他给德贵妃偿命……如今,又为了绝那莫须有的后患,派人杀了阿绫……儿臣所爱的,想要的,父皇都要一一夺走。”
瑞和帝面色一沉,簇起眉,难得露出半分震惊之色。
后位悬空十多年,人人都道当今圣上情深义重,不肯立继后。
瑞和帝默然许久才开口:“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朕若没有记错,当年知情者,已统统斩杀。你母后身边的太监宫女,还有你的奶妈,最后就留下了个半大的木棉照顾你,她大病一场,还因为太医的失误服错药,哑了……”
“服错…就算是吧。这要掉脑袋的事,谁也不敢告诉儿臣。”云珩凄然一笑,眼中尽是痛恨憎恶,“是儿臣亲眼看见的。虽说当年儿臣不满四岁,但父皇对母后说的一字一句,皆不敢忘。父皇跟她保证,在她死后会对外宣称病逝,不会牵连母家,也不会牵连儿臣,她谋害贵妃皇子的罪行,一个字也不会有人再提。”
“……既听到了,你便该知道,是你母后安插了宫女在德贵妃宫中多年,下毒害死了德贵妃甚至连你才出生不久的四弟云玘都没有放过。”
“儿臣自然知道。母后咎由自取,所以这么多年,儿臣对父皇不敢心存芥蒂。但还请父皇明示,儿臣的兄长云珏,您第一个嫡子,当年是怎么死的。”
瑞和帝又怔了一怔,继而哂笑一声:“……太子果然聪敏缜密。你还查出什么了?”
“那些事太久远,儿臣查不出什么,只是偶尔会想,若是那未曾谋面的亲兄长云珏没有被害死,亦或是父皇能替他主持公道,母后心中便不会常年被仇恨所蒙蔽,也就不会有接下来这些祸事。可父皇没有,您看中德贵妃母家的实力,不愿开罪,便强迫母后息事宁人!还要她与杀死自己儿子的女人同伴左右……这桩桩件件惨事,哪件不是因为父皇你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
“你放肆!”
瑞和帝扬起手,掌掴清脆,云珩眼前一黑,耳中尖鸣,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也对,云珩在心中冷笑,面前这个人连自己心中所爱都能毫不犹豫杀掉,何况是旁人的。阿绫的性命在他眼里,与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甚区别。
瑞和帝鲜少失态,他深深叹一口气,俯身抓住了云珩的肩头:“坐在这个位子上的痛处,终有一日你能明白。”接着,他直起身,随口吩咐,“太子,御前无状,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云珩被叫醒时,天已经亮透了。
睁开眼木棉和四喜都在,有小太监正往浴桶里灌水,又提着木桶低眉顺眼地退出去。
“殿下,该起了……到上朝的时辰了。”四喜低声道。
云珩长叹一口气,木棉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
“四喜,我刚刚做梦了。”他懒在榻上不想动,不知为何浑身的关节都在发酸。
“是,殿下昨日开始便在发热,一直梦魇,叫也叫不醒,寝衣才换下来就又湿透了,半个时辰前这热才退了,先起来沐个浴吃些东西吧?再不吃要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