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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疼了?是哪里疼了?”云珩一惊,可他并没用多少力气,莫不是哪里有伤?
“不是,好痒。”水汽朦胧中,阿绫眯着眼睛一笑。他小时候活脱脱一个丫头,如今长成少年,身量筋骨都如春季的花木舒展抽条,可笑起来依旧留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尤其是一双花瓣似的眼。
“……不舒服,干嘛忍着不说……”扔下手中的玉锤,云珩懊恼起来,果然,这种事他是做不好的。
“说了,殿下便不能伺候我了。”阿绫渐渐收敛起笑容,微微皱了皱眉,“不为我做些什么,殿下心里就要自责难过,可这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云珩一呆:“可,你的确是因为我而……”
“有人要杀你,你就不委屈,不害怕吗?”阿绫今日罕见地有些不依不饶,他趴在桶边,与云珩四目相对,一双眼睛似乎要看到人心里去,“不害怕,你为何梦里都不得安宁?”
“……”云珩无言以对。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主,注定一生孤独寂寞。
他注定不能拥有普通的父母手足之情,他们既是亲人也是仇人;他注定不能与挚爱相爱相守,要将自己的婚姻当做稳固权力斗争的工具,要雨露均沾;他注定不会拥有真正的朋友,人心叵测,他只能做个处处留一手的明君,以防皇权旁落。
狼环虎伺,一切都注定。
他不能暴露出畏惧、软弱,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对,他决不可委屈,害怕……
“殿下……其实有些事,说出来便没有那……唔?!”阿绫的后半句被他恼火地吞了下去。
又来了……明明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为什么总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呢?这仿佛是在软化他,蛊惑他,逼他卸下防备……
云珩不爱吃甜。
父皇说,口腹之欲,是贪欲,贪欲要毁人的。
可阿绫口中这一丝桂花蜜的清甜,却让他欲罢不能。
也许在许多年前,他被一双小手从脏兮兮的麻袋中解救,拉着他在偏僻的小道上一路狂奔时就注定了,有些贪欲,他无法克制。
他不贪恋蜜糖,只贪恋一个人,想干脆就这么偷偷将他拘在这桶里算了。
阿绫脑袋里愈发昏沉。
其实醒来时就不大清醒,此刻被药浴蒸的头晕目眩。
云珩的舌尖好软,像街边没人要的小猫小狗,追着他舔咬,希望能找到个心善之人依附似的。
他觉得好笑,自己居然敢把坐拥天下的太子殿下比作流浪的小畜生,简直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