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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与不满充斥着我的心,岩浆一般灼烧着我。然而怒火渐渐平息,我开始冷静下来,愤怒之余我想也许我能做点什么,我想成为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一个能够骄傲地介绍给别人的人。
可我能做什么呢——读书?我每天光是干活就累得要死了,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浪费在读书上。赚钱?像以前一样去偷吗?美貌——也许我应该定制一枚汤姆那天给我的胸针,重新制作一张脸。我苦笑了一下,我和汤姆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大得让人光是想想就觉得沮丧。
这段煎熬的日子里,汤姆的每封来信我都回得克制而简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示我的生活——这曾经让我觉得无比开心,现在却只会令我感到难堪。
汤姆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像曾经承诺过我的那样邀请我去对角巷,而我当然是礼貌而客气的拒绝了。
汤姆很生气——应该是生气了,他下一封信写得又急又乱,在信里他骂我“变得像只鸵鸟一样”。我再次礼貌而生疏地给他回信,心里暗暗觉得解气,“如果你非要这么觉得,那我也没办法。”
汤姆从那以后就不写信来了。我对此很满意,这就是现实——早点面对这个鲜血淋漓的现实吧!他迟早会这么做的。我努力忽视心头刀割一般的疼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单调而乏味地过去。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其实站在汤姆的角度想想——我现在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了。他们的世界是那么看不起普通人,如果汤姆被人知道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朋友,恐怕他也会被排斥吧。
其实——其实也不怪他,对吧——至少,他仍然跟我保持着联系,试图在两个世界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而不是毫不留情地抛弃我的世界。
……我怎么好像在为他找借口?我也不知道……
有时候我经常会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像童话故事里的人一样,我们小时候,作为同伴在一起,我们长大了,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但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它总会让我变得很脆弱,怨天尤人。我不想……我不想因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而怨怼这个世界。它至少还是有点温柔的不是吗,我遇到了汤姆,他一直保护我,哪怕他只比我大一岁。
每天我都会逼着自己阅读一个小时的书籍——不为什么,只是我觉得哪怕多认识一点字也好。我现在几乎已经默许了亚伦的追求,只是暗示他我年纪还小,结婚什么的,再过两年再说。亚伦看起来有点失望,但他也同意了。
最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思绪。每当想起不应该去想的人,我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注意力。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我总算不会老是想起汤姆了。
我甚至觉得我已经不在意他了,因为偶然看到能够想起他的东西时,我心里很平静,没有酸涩,也没有蚂蚁啃噬心脏一般的刺痛,仅仅是一点点、一点点的不甘。
如果我是个巫师——我不想要钱,不想要早早离我而去的父母——如果我也是个巫师,我们一样,那该多好啊——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了。
复活节当我听到那熟悉的,仿佛恍如隔世的翅膀拍击声时,我正在厨房里做面包。我围着围裙,脸上、身上全都是面粉。几个月没见的猫头鹰站在窗台上,朝我亲热地鸣叫。
我呆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解下猫头鹰脚上的信封。很轻——就像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抖着手拆开信,发现里面是一颗圆滚滚、黑乎乎的小丸子,像一颗做工拙劣的,不怎么好吃的糖果。
猫头鹰轻轻啄我的手,我才发现我哭了——我站在那里哭得像个关不上的水龙头。
等我稍微好点了,眼泪流得没那么凶了,我哽咽地抬起头,看到汤姆居然就站在窗外——离我那么近。我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个闯了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
他才十五岁——哦不对,过了圣诞节,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我不知道具体日期,但应该是在十二月。他从来对他的生日讳莫如深,也从来不愿意提起,更别说庆祝了。我被他带的也渐渐不再重视自己的生日——虽然很好记,就是复活节的第二天。
我乱七八糟地想了这一大圈,已经记不起来一开始为什么这么伤心了。我猜我现在看起来应该挺凄惨的,汤姆轻轻皱着眉头,有点犹豫地伸出手——我觉得他可能是想给我擦擦眼泪。我努力瞪大眼睛,想要把他看得清楚一点。
然后我抱住了他。紧紧地、用力地。我像个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那样沉重地呼吸着。我听到他含糊地在说着什么,“汤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