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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润从抬起手,眯着被雨模糊的眼,四下张望着。
一个佝偻猥琐的人影走在雨中,朝他走来,远远停住脚步,缩着干瘦的身子,像只淋了雨的野鸡,哆嗦着唤他一声“宣县令”。他便是魏长明安排来与金迎相亲的鳏夫,等在乌篷船里时,他心痒难耐,不知来的会是怎样一个美娇娘,他在县衙里托了关系的,有长得好看的寡妇,第一个由着他来挑,不曾想,他满脑油滑地钻出船,见着的竟会是金寡妇!
哎哟喂!他以为他撞了大运啦,差点掉下哈喇子,直到金寡妇笑着的脸突然冷下去,他的心也跟着冷下去,但很快,他的心又热起来,为一两银子热起来,金寡妇给了钱,让他等在这里,等到宣县令来替她报声平安。
那时,他问:“若是宣县令不来,该怎么办?”
她说:“他会来的。”
鳏夫记得伞下昏黄的阴影里,那张娇艳脸庞上满是骄傲与笃定。
话传到了,摸一摸腰间收着的好处费,鳏夫转身,匆匆消失在潇潇冷雨之中。
宣润走回来时走过的街道,捡起那把先前被他扔在街边的油纸伞,撑着继续走,走到街口,站定,他眼中有迷茫、纠结,往前走,能走到安济坊,右拐回县衙,或是回家,他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他想见一见她,确认她真的无碍,又怕真的见到她,这些日子的坚持都将付之东流,他从来没有过如今这般混乱的情绪,他的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躁动着、奔突着,完全不由他来控制。
理智的绳索挥动着,扔出,没套住,再挥,再扔,一阵风夹着雨吹过,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感到寒冷,颤栗,他心中躁狂的野马终于有了平静的征兆,理智的绳索再次挥去,终于将它套住猛地拽向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