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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梦家发现他看到自己时,微微张下嘴,嘴形隐约是“馨遗”的样子。
等他看清楚是她时,仍然挣扎着冲她淡然一笑。
尽管她已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此时此刻见到他,仍被那种万念俱灰的颓败吓到,胸口不由感到一阵窒息:那位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姿俊雅的画家,现在真的沦落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她有无法言说的沉重,惊骇悲痛之情,犹如昨日听到惨剧发生之时,很想安慰对方几句,可又觉得面对如此惨剧,任何慰藉的话都过于轻描淡写,是轻佻的亵渎。
最后还是由力玮先开的口,他说话一字一顿,冷静得很,显然之前想过很多遍。
他说:“梦家你不知道,馨遗在集中营时就得了绝症,我之所以坚持回北平也是为了替她治病,只是她不肯令旁人获悉此事,连她妹妹都没告诉。我敬爱馨遗,希望她在世间久待,只愁自己能做的实在少得可怜。偶而想起你以前说过的预言,遂时时刻刻提防她离去。所以这次她的意外,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现在才能完全接受。老实说,我的痛哭,在确定她不久即将离世之前,早就默默做过无数次了。”
他一直认为,厚重坚定的爱情绝大多数需要时间发酵,是两个人的血肉碰撞培养出的默契,同时又糅杂着无数个平庸日常中的一地鸡毛,最后才升华为无可替代的感情。
而现在,他挚爱过的一切都被碾成碎片,从今往后的每个早晨,他醒来都必须重建自己的生活,平静而沉默地哀悼所失去的一切人和事。
爱情很短,回忆很长。
两人沉默片刻,力玮又继续道:“但是我不能允许别人夺取她本来就脆弱的生命,不管那人是谁。这次shā • rén我一点儿不后悔,与其苦等法律帮忙申冤,不如举枪亲自复仇!”
说到这里,他脸上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就听他笑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漂泊半生、一事无成,至于将来的日子,我也不做它想,死亦无忧,生亦何喜?”
说到这里,他望眼梦家,眼神很坚决,又难免有几分落魄。
这一眼仿佛是对梦家与他过去关系的总结,似乎在说:幸好当初你没有和我走。
就是这一眼,越发令她痛彻心扉。
力玮又道:“只是可怜了秀泽,他刚有爸爸妈妈,却又要失去一个家庭。”
此刻他期望的眼神,显然在等待着梦家的回答。
“不,我不会帮你抚养秀泽,这是你的事!”她勉强在抽泣中说出了这些话。
然后他便笑而不语,仿佛一尊佛,没有任何欲望,哪怕是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