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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这种可笑的意味并没有别人知晓,她也觉得沮丧,自尊令人无法接受这种冷淡。
这天杨君侯来探望她,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无非是问她的伤情如何,十良忽然有些失去耐性,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可对于他,她似乎偏偏就有这样的偏执。
她说:“你以前不是还拜过观音菩萨,怎么忽然间就改信这个了呢?”
杨君侯笑道:“基督教说现世赎罪做好人,将来就能上天堂,还是这句话更有吸引力。”
十良反问:“你理想中的天堂是什么样子呢,神父?”
就是这个漫不经心的一声“神父”,特别显出挑衅的意味。
杨君侯将双目越过她的病榻,朝别处望过去。
他说我想像中的天堂应该是这样的:“某天我死了,但自己却不知道。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平常的、阳光灿烂的早晨,生活并没有大改变,但却从此生活在生命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既没有痛苦,也不会担心失去,循环往复而自己并不知觉。地狱的话应该也一样,自己并不知情,醒来直接就是活在‘行尸走肉’的世界中了。”
于是她问:“如果亲人有的人上天堂,有的下地狱,那上天堂的思念着下地狱的,是不是会非常痛苦,怎么还能算得上天堂?”
杨君侯的眉头微蹙,脸上再无笑意,而是说:“我就是那个下地狱的人,天堂上不会有人想念。”
十良很想说,我愿意和你一道。
可是他脸上那种疏远,使她明白此时此刻任何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都像是一个笑话。
不管她说什么,都被他黑色的袍子挡住,水泼不进。
他冰冷的神情抵挡了一切温度。
十良很快就离开了广济堂,临行前她非要朝老神父磕头,因为这是一个中国人可以给予的最大感谢,她身无分文,也没有多余的话,只好用这种方式给老人致谢。
老神父年逾六十,看上去和很多的中国老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他眼珠的颜色明显与国人不同,那是一种灰蓝色的眼珠,可以想象当他年轻时,应该是更纯正的蓝色。
就是这双眼睛,不由令她想起杨君侯,她清晰地记起他脸上的丘壑、纹路,以及那双泛蓝的眼珠,怪不得他穿上黑色的袍子后,没有丝毫不协调,看上去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神父。
准确点说,生来他就是要当一个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