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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梁晔无法理解国舅,他说笑就笑,说生气就生气,笑起来的时候能立马脸色变得阴沉,一整日脸色都不好却能忽然嘴角上扬起来,国舅的心情,比夏日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还要突如其来。
很多时候,梁晔的确无法理解。
但又在很多时候,梁晔能够感受到,他逢人一副彬彬有礼斯文条理的模样,实则心里头早就在问候这个人十八代的祖宗,他微微扭过头摆出很不爽的意思,但心里在意得要死,如若不给他个台阶,他能记恨到明年年底。
还比如他时常心里面装着事,但不愿意明说,拐弯抹角的各种给人使绊子,引起对方的注意,又在对方注意到的时候,非声称无事发生,叫人觉得莫名其妙,又像是找到了点苗头。
梁晔在与他相处的这八年里,体会着他的一千八百种不带重样的情绪,脸色,举止,像是在大海里遨游,当然他连海是何模样都没不晓得,他只是在画上瞧见别人画过,他想如若在里面游来游去该是多畅快凉爽,该是多幸福快乐。
久而久之,他能摸到些他的情绪,他想起每回自己吃得油光满面之际,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李景成正在瞧着自己,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不下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的场景,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吃得很卖力,李景成也笑得很开心。
他总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继续心满意足地吃他的食物,他不需要再去看,也犯不着再去猜,他很清楚,李景成那个时候眉头舒展,嘴角上扬,是在开心。
梁晔觉得,在过去八年里那么多数不清分不出的真真假假里。
这个东西,它不像假的。
之所以它不像假的,才让如今的他,如此伤心。
他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一切都如自己当时对五哥所言那样,没有任何一丝差错。
大家过去把他当成不知数的傻子,如今把他当成脑子坏掉的傻子,总之都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的东西很多,比如城东也有一家卖绿豆糕的店,没什么人知晓,但其实味道也不差的。
两年过去了,他特地回去那里瞧过,居然还没关门。
他的确不理解李景成,又的确很理解李景成。
这两者,可以一起发生在梁晔身上。
宋伯眼瞧着五王爷的人手全部退下,这才上楼,门半开着,里面坐着李景成,桌上那只小瓷瓶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