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页
屋内的盛祁正翻看着从书阁拿回来的所有年惯记录,瞧见宋廷之进来,他先是指了指圆桌上那盘特意为宋廷之留的豆沙包。
“巡逻时见到夫人与令妹,替她们向你报个平安,顺便领了筐豆沙包,特意为你留了一个,味道不错。”
宋廷之闻言,诧异地挑挑眉,拿起豆沙包咬上一口,甜沁沁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愣了一瞬,很快笑出声:“还以为她们做了什么咸口的豆沙包,没想到你竟然会说甜口的吃食不错。”
说着一边吃一边走向盛祁的书案,看到上面堆满的记录薄,收起笑意正色道:“这么急把我叫回来,出什么事了?”
“令妹今日发现了一个讨吃食的小女孩,问询后得知小女孩父母相继故去。”盛祁将手中翻完的年惯记录合上,抬头瞧了眼宋延之,“其一死因是被打伤染病致死,打人者称有官家仰仗。”
听到这话,宋廷之险些被豆沙包噎到,他眉头蹙起思索着。
殴打分明是可报官的,若是殴打成伤更是可以再上报,更何况被打的人害因此事去世。可若打人者称自己背后有官家势力,那无依无靠的百姓就会不敢替自己伸冤。
刚刚听盛祁的意思,这事似乎也确实就这么含冤过去了。
盛祁停顿片刻,给了宋廷之消化方才所讲之事的时间,接着拿起自己刚刚看过的那本年惯记录,递过去:“这是一年前的记录,一整年无事发生,殴打一事动静如此大,御卫司却全然不知。”
不仅是一年前,这些年的记录均是大事没有,小事略生,不仅给人一种戌京城甚是安稳的感觉,还营造了御卫司确有做事的印象。
然而这一切,全部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戌京城恐怕还有更多仗势欺人的行为,尤其是远离皇司的那些市井。”盛祁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宋廷之,“如此一来,便会形成恶性循环,百姓眼中御卫司和官衙长期的不作为,会导致了他们越来越不反抗。”
这些怨都被百姓咽进肚子里,仇也就记在了心上。
临近冬至,很快又是新元,遗留的问题若不处理,只会越积越多,百姓的怨念也会愈来愈深。
“改日寻个时间,叫齐所有兵将长一起商讨,我们需探得百姓近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虽可能无法再还以公道,但至少重新记录在册,或许可以看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此事显然繁冗,且要是想揪出都有谁在背后作威作福,就要尽量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不能明面上大规模地进行盘问,只得暗地里一点一点问询。
而这中间可能还会面临一个困难,那便是百姓可愿讲出曾有的不公待遇,可还愿帮助御卫司询查情况。
盛祁喟叹地捏了捏山根,想到与宋抒然并肩时,那双眸子里满眼期待的样子,到底还是答应她了,那便要做出个结果才行。
一想到这些就不住头痛起来,他手指在书案上一下一下敲击着,又开始不断揣测宋抒然今日所为,究竟真的是凑巧发现,还是再次故意为之引他处理?
终是到了冬至时节,雪在前一日晚便应景地簌簌飘落。
早在冬至前三日,宋宏便已同盛衡和礼部尚书走过冬至大典的全路线多次,确保所有环节都万无一失。
冬至当日,朝廷大臣身着礼法规定的服饰,在皇宫前亲临康绍帝,康绍帝身穿降红色袍服,头戴卷云冠,【1】携淑妃和盈妃一同踏上备好的玉辂。
玉辂顶上有着镂金的莲叶簇聚,四根柱子刻镂着龙凤作为装饰,还有繁花点缀,极其奢华。【2】八匹高贵马匹,前四后四列在玉辂前后,平稳执绥而行。
宋宏身着镇国将军铠甲,驾马带兵走在最前面,玉辂两侧也均有身着统一紫衫,头戴帽子的护卫骑军,每侧还单有副将引领。
玉辂之后便是皇子和公主,皇子多以自己驾马跟随,公主不宜露面,则依次坐在舆车上。皇子公主之后便是朝廷文武百官官骑马随行,最后才是百官的家眷。
整个列阵除护行的骑军护卫上千名外,还有近千名的军乐,每队共十人,分列在从皇宫到太庙的路上,跟随列阵的前行而奏着曲子。【3】
而百官家眷的马车也有排列的规矩,宋宏官位较高,所以家眷的马车也相对前列。
宋抒然坐在车厢内,忍了半天,实在难耐好奇,悄悄掀开车帘,不住地向外打量着。
街道两侧早已被布置好,插满了高大旗帜和障扇,上面都画着龙、虎、祥云或秀丽山河等图案,【4】而旗帜和障扇后便是围观的百姓,百姓手中也纷纷举着发放的彩旗,看上去甚是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