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若真要在论武方面求得指导,来日私下寻宋宏才是最佳的法子,可盛衡偏偏要在这宴会之上过来。此般行为自会让其他在座的世家议论纷纷,而且在众人注视之下,宋宏也没了不允的可能。
宋抒然看到父亲坐在席间默然几许,才端着酒樽缓缓站起身。
按照规矩,她与家人得同父亲一样回敬盛衡,虽有不愿,却也是不得已。撑席从锦垫上起来,宋抒然心知宋宏别无他法,但还是在心底一个劲地盼着父亲若能拒了盛衡才好。
宋宏站定,不卑不亢地举杯行礼,声音沉稳大气,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四皇子习雅会摘得文组头筹,可喜可贺,今日为宫宴,吾等便不论其他,来日再叙,臣回敬四皇子。”
话落,宋宏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了这份礼。
他虽为武将,但在诡谲风云的朝廷当职数十年,自然是懂得迂回的,所以在方才的言语中,并不明确拒绝,却也未肯首应下。而是巧妙地以今日为习雅宴为由婉言再议,一没博了盛衡的面子,二也表达了婉拒的意味。
“是我考虑不周了。”盛衡神色未变,依旧温和回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徐徐垂下,落在了宋抒然身上,仅是一瞬,便又再次看回宋宏,微微颔首,“他日定登门晋谒。”
盛衡是何人,怎能不懂宋宏的言外之意,但却仍执意日后登门,目的众人可鉴。而他刚刚偏偏要看自己一眼,再说出此话,更是让宋抒然心中一惊。
这习雅宴是彻底没胃口了。
月明星稀,宴会终散。
各世家在宦官和宫女提灯引路下,相继出了宫门。
宋家的两辆马车早已在外备好,魏氏略感疲惫,兴致不高的李紫嫣便陪着先上了车,宋抒然跟着宋宏和宋廷之,拉着荣锦的手,慢慢地溜达过来。
才刚落脚在马车旁,一辆顶镶金缎,车体绣有鹤身的马车缓缓驶来,在宋家马车旁侧停下。
车帘掀开,一抹玄色身影从马车上下来,马夫提的灯火,在夜凉秋风下摇摇曳曳、忽明忽暗,那人俊朗的容貌在明灭晃动的光影中,逐渐变得清晰。
“宋将军。”盛祁双手背于身后,身姿挺拔站在大家面前,他颔首与宋宏打着招呼,银素月光撒在身上,竟有些孤冷的美感。
宋宏看清来人,连忙福礼:“见过七皇子,方才宴会特殊,未做招呼,还望见谅。”
盛祁点了下头,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或许是一整日疲惫的缘故,还微有些低哑:“理应如此,宋将军不用放在心上,我前来也只是同将军和延之兄打个招呼,不易久留,便先离开了。”
他说话做事向来是言简意赅,叫马车过来不过就是来补上方才在宴会时落下的礼数,眼下已是做完,便也不再过多停留。
与宋宏正式告别,盛祁转身三两步上了马车。临行前,他再次掀开帘子,瞧着宋廷之:“明日御卫司论清剿山匪一事,莫要忘了。”
因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现又一起在御卫司做事,宋廷之是他难得信任的兄弟之一,所以与宋延之的关系甚是亲近,此刻说话时,他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整个人也放松不少。
话落,墨瞳又朝着站在宋廷之身后的宋抒然看了去,嘴角笑意顷刻间淡去。宋抒然此刻正搀着荣锦的胳膊,假似垂着头,眸子却时不时就会觑他一眼,视线与他对上时,立即心虚似的快速躲开。
他与宋抒然仅因与宋宏和宋延之有往来而见过几面,在他印象里这丫头是被宋家宠上天的骄横小姐,没有心眼,有时天真到犯蠢。今日接触过后,蠢倒还未见识,莽属实有些,还有着让他有些许意外的心机。
盛祁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宋抒然的脸,心里推敲着这丫头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既能乖巧懂事,把整个宋家都哄得很好,又能满眼警惕,对他与盛衡不动声色地抗拒和躲避,这般模样绝非真的天真烂漫之人。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今日盛衡似乎对她表现出一些想法,且宫宴之上,众臣皆在,盛衡故意在席间去寻宋宏,此番举动绝非其未考虑周全,而是故意为之。
宋府大小姐与四皇子盛衡……
盛祁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马车窗牗,在心中腹诽着……
倏忽间,一道微弱的光晃了他的眸,盛祁立即将视线从宋抒然身上移开,顺着光扫过魏氏早已上去的马车,刚巧瞧见慌张落下帘子的年轻女子。
他凤眼微眯,那帘子放得急,明显是因朝他的方向偷看被发现而为之,车里女子惊慌的神态,他看得清楚至极,对他似乎很是恐惧。
这恐惧与宋抒然对他的,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