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伸手拉了拉孟横的手,触到了她掌心的冷汗。
父母的离开都和疾病有关,孟舟也因为常常受伤,是医院的常客,别说孟横对医院没什么好感,他自己也是一样。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想靠近医院一步的,孟横也是一到医院,就会竖起隐藏的刺,拿出十二分的戒备和警惕。
谁叫这里几乎没给过他们什么好消息。
孟舟握紧姐姐的手,用自己的干燥抹除她手心的焦虑和担忧,告诉她自己没事。
长大后,他们很少这样手牵手了。
一个自诩猛男,一个端着仙女架子,很难想象他们幼年时,也曾小胖手拉着小胖手一起过马路,和爸妈闹脾气了,就联手离家出走,迈着小短腿,投靠几十公里外的爷爷。
孟横反握住弟弟的手,唇角微抿,重新戴上墨镜,招呼办完手续的何观澜:“小澜子,你好慢!”
何观澜正把一堆单子往兜里塞,冷不丁瞧见她这一身和平日仙女纯欲风大相径庭的打扮,虽然已经看过,还是愣了一瞬,心脏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但很快,他的手臂就被全副武装的美甲拽住,孟横气势汹汹地挽着身旁两个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医院。
明明才三个人,愣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又都是长相夺目的人,所过之处,低呼不断。
孟舟不知不觉笑了。
抬眼望去,天气晴朗,秾丽的蓝铺满视野,只有几缕丝状的卷云,悠悠飘荡,像被子里逸出的羽绒,落到眼前,骚得人痒痒的。
孟横哎哟一声,笑道:“今天好天气,是好兆头啊。”
孟舟却摇头说:“台风要来了。”
他不算气象爱好者,和对花一样,只是随便看看。
曾经看过一支视频,是气象爱好者记录的台风追踪轨迹,屏幕上扑面而来的专业云图数据,和忘我追逐的狂热,让孟舟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发烧友。
而他,只是一个浅尝辄止,赏赏花草树木,看看雨雪风云这些天公造物的“爱美者”。
“爱美者”这个称呼是他自己取的,听起来又博爱又薄情,唯一的优点是,只要是他做过的功课,他就不会忘。
“那是卷云,”他仰头伸长手臂,指向天上的“羽毛”,小麦色的肌肉线条顺势延申,“虽然出现在晴天,但照这个势头继续铺开下去,云层渐渐变厚,很可能会有强降雨,是热带气旋形成的前兆。”
天上的云朵他分得清常见的,月季和玫瑰他也知道区别,见过的美人虽多,他最难忘的还是那个人的下垂眼,和左耳上的星钻。
可江星野才不稀罕这些,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他的真心,列举那么多人喜欢他,好像真正薄情的人是他孟舟似的。
欺骗不是最伤人心的,这份凉薄的不信任,才是。
哪怕江瞎子肯早一点说出他的计划,孟舟都不会这么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而现在,江大卧底又随手一挥,把他从案子里摘出来,说什么开你的烧烤店去吧,别来趟这趟混水。
他以为自己是哪路神明,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一场爱来得太快,太昏头,又太虚幻,结果有人连人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来的路上我好像也听广播说,台风要登陆了,”何观澜的声音截断了孟舟自我折磨的回想,“那咱们赶紧回店里吧!”
孟舟颔首道:“嗯,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齐了,就等我们了。”
虽然今天接他出院的只有孟横和何观澜,但自家的烧烤店早已聚集了一群人,都是之前替孟舟监视花店的兄弟。
原本大家都想去医院接他,但孟舟果断拒绝了。
他长得已经够让人误会了,可不想这么一批牛鬼蛇神闯进医院,加深他黑老大的刻板印象。
驱车赶到烧烤店,孟舟才一进去,就被守候多时的兄弟们堵在门口,嘘寒问暖半天。
大家不知道秘密花园的细节,都当他这次任务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饶是脸皮再厚,孟舟都有点汗颜,他这一趟是伤心伤身,但显然不是大家设想的孤胆英雄勇闯敌营。
慢着,他琢磨过来,好像江星野更符合这个设定?
草,更不甘心了。
好不容易才被众人簇拥着挪到酒桌旁,这帮人又开始一轮接一轮热情地灌酒,直喝得孟舟脸红上头,腹内火烧一般。
他吐出一口浊气,浓眉压住发红的眼睛,摆手低声道:“行了。”
一帮小弟顿时乖乖噤声,鸦雀无声。
为了这场接风宴,何观澜特地关了店,偌大的烧烤店大堂,只有他们一桌。桌上摆的不是平日供应的各类烤串,而是扎扎实实的硬菜,多半是兄弟们自己做的,图的就是一个心意。
在牢里,兄弟们受过孟舟不少关照,出狱后交情也没断过,但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有人找工作四处碰壁,也有人脱了层皮重回职场,还是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深知自己都是一群犯过错的人,渐渐也就习惯了被人冷眼恶语。
但孟舟不想习惯,他对兄弟们说,烧烤店人手不足,请大家来搭把手。
一个“请”字,几乎让兄弟们热泪盈眶。
其实哪会人手不足呢,这年头就业难,廉价劳动力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仗义两个字,孟舟从来不是嘴巴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