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不知道江星野的妈妈得了什么病,但治病就像往无底洞砸钱,砸再多钱都听不到一个响,这点孟舟却是深有体会。
孟家也曾算个小康之家,可随着孟远帆患上恶疾,家里的经济情况便一落千丈,连孟舟这样的小孩都省吃俭用,动过退学省钱的念头。
如果不是妈妈韦汀女士揍了他一顿止住他这个念头,他就不是高中辍学,而是小学都没有读完的文盲了。
即便是最穷的时候,韦汀也没让姐弟俩退学,更没有卖掉家里这套老房子。哪怕现在房子墙皮剥落,水管电路老化,夏天热冬天冷,他们也绝不会卖了它换个新房,无非是修修补补又三年罢了。
这房子是孟远帆买给妻子的婚房,也是他们孕育姐弟俩的伊甸园,是他们一家四口最后的避风港。门后用粉笔画着两个孩子每年增高的身高,厨房孟远帆亲手做的木制置物架现在还能用,还有他画的画、写的字、拍的照片,粘得到处都是,是屋里最好的装饰。
幸福总是很短暂,孟远帆生病后,韦汀只能变卖自己的嫁妆,一个人打三份工,也想过找人借钱,可两边的亲戚几乎没有人伸出援手。
那时孟舟渐渐明白,不管是孟姓那边,还是韦姓这边,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他们的孟家只有四个人。
昨晚他躺在江星野的床上,酒烧得脑子一团浆糊,又打了架,浑身上下又累又痛,思绪怎么也停不下来,颠三倒四从江星野的妈妈,想到自己的家事。
江瞎子骗他瞒他,陷在花店的泥潭还不肯让他救,倔得孟舟心里烦死了。可这瞎子又终于对他袒露了隐秘的一面,思来想去百味交集,最后竟只剩下喜悦。
孟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贱,只要看到那男人的脸,别的暂时都不重要了。
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孟舟恍惚间好像灵魂脱壳般飘了起来,穿过了卧室门,来到客厅。
雨歇月出,月光从客厅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窗边的满天星上,覆着江星野大半个身子,仿佛为他和花一起披上了婚纱。
他躺在沙发上安睡,闭着眼,呼吸平稳,白皙的脸反射着朦胧的光晕,似乎睡得很沉。
这个人太可恶,把人骗得团团转,又说那些分道扬镳的话,都分道扬镳了,又提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干嘛?孟舟看得牙痒痒,就这么眼馋老子的屁股?那倒是来啊,怎么一个人睡得这么香?有本事比比看谁更厉害,谁就在上面。
孟舟的手悬在江星野的脸上,在他脸上盖上半片翅膀形状的阴影,他想触摸他那挺立的鼻子,玫瑰的嘴唇,那双总也看不透的眼睛,哪里都想碰,却又迟迟不落下。
飞蛾扑火的时候会犹豫吗?
“江星野,你记住,”孟舟叫着瞎子的名字,手指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好像街头挑衅一般,“少命令我,什么今晚过后两不相欠,我不听,我只知道,新的一天又是新的开始。”
他恶狠狠地说着,忽然之间,江星野的眼睛刷地睁开,那双盲眼雪亮,倒映出孟舟惊恐得倒抽一口气的模样。
不对,有什么可怕的?孟舟想到,这是他的梦,是他的地盘,江星野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好胜心起,又好像还在赌气似的,挺身凑上去,不由分说地覆住了江星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