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皙仪轻轻朝他摇摇头,渴盼二哥哥能看懂。
他看见了,却没有依言照做,仍然强硬而直接地对温齐光道:
“小徒姻缘,自有卑职与晏公为她挑选,不劳三司使大人费心。”
“水部郎中邝越的庶三子邝琮,固然不像您的长子一样,各处都听闻过他的荒唐事。但是您敢说邝琮是个好去处好归宿吗?只提家事,不提郎君身上的沉疴痼疾,三司使大人难道就要这样牵线搭桥?越过她真正的老师,还有晏公吗?”
皙仪愕然怔愣。
温齐光不忧不急,徐徐道:“玄英啊,邝琮此人的腿疾,乃是灾祸所致,他此人却并无什么不好。你是国朝未来的梁栋之才,难道也要如此肤浅地看人吗?”
韩寂摇摇头,并不打算与他争辩什么。
他只是一抬手,“老管家,劳您送客。”
太不聪明的举动。
温齐光拂袖而去,皙仪紧皱眉头。
而后,韩寂向她伸出手,“小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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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天下攘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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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琮不一定是个坏人,邝家也未必就是刻薄的门楣。但是小皙,温齐光没有告诉你,邝琮天生患有脑疾,二十岁了,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若向温齐光低了这个头,入邝家大门,以后没有一个安宁日子。”
韩寂耐心与她解释,皙仪搬了个小坐垫,几乎伏在他膝头。
她垂眸静静听着,韩寂字字无奈,亦是字字动人。
也许他和她此生都逃不出横溪小镇,只不过从僻远淮南的蝼蚁,成了上京城墙下的两块砖石。
shā • rén者可以不偿命,公门中人可以装聋作哑。在深宅大院里,甚至威逼利诱都被允许。
皙仪靠着他,发带顺着她动作散开,长发垂落下来。韩寂抬手,轻轻拢住,为她束好。
“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但是今天我不假装应下来的话,他肯定还有千百种办法,说不准,还要牵累到你身上。”
韩寂低头看着她,半张侧脸线条清瘦而锋利,她五官是清淡的漂亮,但是整个人却平白有种肃杀的凛冽。
无论男女、无论地域,甚至无论身份,这样的气质都是很少见的。她不是霜雪压不弯的青竹,她即是铺天盖地,毁灭性的一场暴雪。
也许是天生的吧。
韩寂忽而想,她四岁那年就已经够疯,敢追着只见过一面的人跑过半座小镇,差点把一条命都丢在雪地里。
活在她那样的境地里,如果少了半分孤注一掷的勇气,此生也许就葬送了。像小皙和他提过的那个女孩,叫阿翠的小姑娘,也是被卖到别人家里,送回来的时候,身子都不全了。
如果她不够冷心绝情,不够执意狂妄,要怎么从烂泥和血渍里爬出来,重新塑造起一副常人的骨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