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页
于是新年第一天,雪色初晴,天光乍现,韩寂求来一位老医女。她开的医馆是间小破铺子,少有人烟,但她孤身一人,也不爱花心思过年,见韩寂一去,听他说了小孩子的受伤缘由,便点点头,徐徐说了两个字:
“有门。”
韩寂心头立刻烧起一团期冀火焰,他连连拜谢,匆忙引着老医女走进家门。
“高热不退,受伤太重,累及心脉。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撑这么久,脉息虽然微弱,却并非死相。的确有门。”
张伯母连声道:“真的?哎哟多谢老姐姐!我说这孩子可怜哟!从小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好容易被这个好心小郎官收养,才半个月!偏偏又遇上她以前家里人,把她打的呀,看着也心疼!”
韩寂指尖连着心一块儿颤,他强压内心激动,为老医女引路,“笔墨在那里,有任何嘱咐,大夫对我说就好。今日实在多谢您!”
老医女眼睛不大清楚,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始终和蔼地笑。
“这副药,早晚各一次,滚水煎服,三日之内,她若熬得过来,那便没有大碍了。但要是三日过后,她仍是昏睡终日吃不进东西,那可能就回天乏术了。”
她往床榻的方向看,笑着轻点头,“不过我看,这个孩子很想活,她能做到的。小郎君哪,既然收养了她,除了照顾好她之外,你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相信她。”
韩寂双手接过她写的药房,重重点头,“谢谢大夫,我……相信她。”
老医女拄着拐杖起身,摆摆手,“不必送,我已经记住路了。”
她佝偻着腰,说话声音轻而沉稳,一个字,便沉淀十年风霜。
“小郎君,好人有好报,我期待你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也许只是一句平平常常的祝福,说不准老医女不过是在安慰他。但韩寂蓦然抬头,因这句话,也因他怀抱了十年的理想与期冀。
老医女一双眼睛模糊浑浊,眼光涣散,但是平和眉目、沉静神色,韩寂看在眼里,都觉得心间平静而释然。
他向老医女拱手,“多谢您,我会尽力的。也祝愿您体健心宽,新年事事如意。”
老医女向他道别,拐杖扎进厚厚积雪,留下一排深深脚印。
佝偻孤孑背影,也许见了今日,便再不会有第二次相见。
韩寂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苍凉。
当夜,韩寂给皙仪喂药,皙仪嘴闭得紧紧的,他用勺子轻柔撬开牙关,几乎只能半勺半勺喂进去,还有一小半顺着嘴角滴到垫着的巾帕上。
一碗药,也就囫囵喂进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