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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的是他和沈弈是同一地方出来的,也是潭州善化人。白阁老的父亲白硕曾任金陵知府,在乡里享有声望,人称“佛子”。
白熙自幼便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极富器度胆识,人品深厚。为童生时,即以天下为己任,发愤读书,思有作为。
但平朝末年平厉帝荒诞,杀戮进谏言的忠良,白阁老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还被冠上“小人”的称呼,百姓愚昧,信以为真,纷纷唾骂。
受如此奇耻大辱,在父亲含冤而逝后,白熙对平朝彻底死心,投入起义大军,与渭帝结识后,辅助他争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在政权稳定的第一时间,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奏,为父平冤。
他为人正直,当官后继承父志,以名节自我约束勉励,白熙为东阁大学士时,亲友多登门相求,白阁老一一婉拒,并在门上张贴“不受嘱,不受馈”六个大字,以明心迹。
不但如此,而且他还常常教导手下人要“不受委托,不受馈赠”。所以没有人敢对他及他的手下人行贿。老百姓交口称赞,尊称他为“不二公”。
转回正题,把两人的平生之事在脑袋里绕了一圈,沈弈发觉他们都与前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按这个角度出发,此题出的颇有点大逆不道,有借古讽今的味道。
但沈弈更记得,四书文三道题是渭帝钦定的。
是先由主考官商议好若干等题,再呈上给渭帝择出几道。
渭帝读没读过书,沈弈是不清楚,但开国皇帝哪个是好糊弄的,一旦发现你在欺瞒他,可能就是抄家加流放三千里大套餐。想必他们不会冒着被揭发的风险,在科举上动手脚。
想清楚这一点,再看这题,沈弈心静了许多,有了更多的思路。
缵续有另一层的意思,是说能修德行仁,不堕基业,到得天与人归,一着戎衣便能获得天下,即便是以臣伐君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
这其中也蕴含对渭帝的赞美,暗喻他犹如周武王在世,为世人带来希望。
没错,渭帝曾是平朝的臣子,在他继位后,就很少有人记得这一点,但沈弈有个帝师做师父,当时听林庸说起时,其中神色语气至今令沈弈费解,过于平常,又太过平常了。再者他就提了一嘴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了,沈弈也不好追问至今。
把文章思路捋清后,天色将暗,沈弈有心情地吃了几口饭,再把考场赠送三支蜡烛拿出一支。火柴化过幽暗的号舍,点燃了舍里清冷的烛光。
他下笔作今日最后一道题,破题:惟圣人能继先业以成武功,故能得声誉之盛,而备诸福之隆也。
夫前人之所为,后人之所当继也。
苟不能然,则名且不足,尚何诸福之有哉!古之人有行之者,岂有周之武王乎?
夫武王能成燮伐之功,于天下未定之时;周公能制典礼之懿,于天下既定之后。武王以武,周公以文,其为继述则一而已。噫!莫为之先,后将何述?莫为之后,前将何传?夫以太王、王季、文王既有以作之,而武王、周公又有以述之,吾于是不惟有以赞武王能成之孝,而文王之所以无忧者,亦于是见矣!
每一篇四书文所作文章需八百字左右,跟前世初中语文差不多,字数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沈弈耐着性子稍稍检查了一下,三篇文都达了标。
将至亥时,透过号舍上的小窗口而向外望,晚上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黑漆漆的。只余肉眼可见近处与他相对的三间号舍皆亮着烛光,和远处明月楼巡逻的军士手持火光。
“嗖”
寂静的考场响起一道类似弓箭的声音,随后像是命中什么东西一样,沉闷的掉地。
不止考场内,考场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军士,除了刀枪剑戟等常规武器外,还配备弓箭、甚至是“弹弓”。
为了防止“飞鸽传书”,利用飞禽传递题目和答案,考场上面,是不允许有大一点的飞禽的,尤其是鸽子,一旦发现鸽子,就歘的一箭上去,当场做“烤ru鸽”。
沈弈本来正出着神呢,被这声音打断了发呆。
他把已经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吹灭,没打算再继续做题了,一是今日过于劳累,二是在蜡烛固然亮,但在昏暗的环境下对眼睛不好,在这个时代可没有眼镜这玩意的出现。三是稍有不慎,蜡烛会引起火灾,乡试的那一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虽说现在外面雨下的不停,大火是燃不起了,但在号舍内把辛苦而作的试卷烧个干净不是什么难事。
太多安全隐患,让沈弈在睡觉前,又检查并牢固好号舍,他不想一觉起来,号舍进了大水。再把先前说的一盆炭火取出大半,留了少许不足以引起火灾的分量,点燃放置空位上,提供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