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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之敬沉吟不语,半晌,方缓缓开口道:“谢将军此言,其实吴某也深以为同。只不过如今沿海情势复杂,各方盘根错节,恐怕不是朝夕之间能动的。”
“所以,谢某过些时日会南下一趟,到时候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倚仗到提举。”
吴之敬脸色微变,讪讪道:“市舶司如今不过是个摆设,吴某微末之职,哪里能帮到谢将军?”
“如今是个摆设,今后却是大有用处。这些年明面上海运衰微,可想必提举也知道,这私下里的海货交易未曾停过,朝廷现在不过是想把本该归朝廷管的收回来,按理说提举该首当其冲地支持,怎可推辞?”
吴之敬看着谢忌,神色为难,正要继续推拒时,却见谢忌眼风忽地扫过来,漫不经心开口说:“提举当年救下林将军家眷时,也是这般犹豫不决?”
闻言,吴之敬脸色大变,手上一抖,杯中酒跟着洒落到桌上。
“谢……谢将军这是何意?我同林将军……毫无瓜葛。”
陡然被戳破旧事,吴之敬早已吓得一背冷汗,说话都吞吐起来。
谢忌嘴角含笑,声音不急不缓:“提举不必担心,林将军于你有恩,你知恩图报救下他一众家眷,本就是高义之举,谢某今日提起此事也并无半分威胁之意。”
见他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吴之敬自知是瞒不住了,犹豫着开口道:“那谢将军是何意?”
谢忌微微一笑,转过身负手走到桌边,撩袍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斟了一盏酒。
“这些年沿海倭寇猖獗,一则是因为军防重心落在西北无暇他顾,二则是倭寇同沿海官商勾结、里应外合。既朝廷有意重兴海运,自然要下手整顿,只不过正如你所说,其中盘根错节,若要清理得当,还需知情人相助,提举你深居沿海多年,表面是个闲散之人,其实不尽然吧?”
吴之敬脸色发白,迎上谢忌直视过来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他此时方知,这位声名大噪的年轻将军绝非什么头脑简单的莽夫,反倒是心思缜密、深不可测。
事已至此,他把柄被人捏在手上,一味推诿也无济于事,于是点头道:“确如将军所料,这些年下官一直在暗中调查沿海官商通倭之事。倭寇一日不灭,沿海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我身受林将军恩惠,只恨势单力薄,无法实现他旧日遗志。”
闻言,谢忌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圣上已决定派魏靖去沿海剿倭了,他乃林将军高徒,若得胜归来,林将军平反便指日可待。只是若沿海暗疮不清,魏靖在军中也会四处掣肘、独木难支。所以,提举可愿入谢某这一局?”
听完这一席话,吴之敬心潮涌动,这些年他忍辱负重、油滑处事,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于是,从座位上起身,作揖一拜:“承蒙谢将军看得起,吴某也再无理由推辞,定当全力相助、绝无二心。”
谢忌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多谢提举了。”
不出意料,香桥会献艺当晚,听月坊的霓裳一举夺魁,自此声名大噪,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与此同时,当晚惊艳四座的那袭月白纱裙也给在场的女子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几日,“水云纱”的名字便开始在上京传扬开来,京中的官家贵女们都开始四处打听这种布料的来历,尤其是在纪知瑶、元若溪等人穿上之后,更是趋之若鹜,无不将拥有一套水云纱制作的衣服引为一时风尚。
钟家布行里剩余的几十匹布料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就在众人发愁无处可买时,一家名叫“云知乐”的店铺在南门大街悄然开张了。
因打定主意要在上京开店,回姜家后不久,姜云静便托沈观澜从江城运了一船的丝绸来京。然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新店开张,紧赶慢赶总算没错过香桥会后的这个绝佳时机。
水云纱摆上台面后不久,云知乐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只不过,因制作工艺复杂,水云纱数量还是有限,为了避免出现在江城时那种一上来就被一抢而空的局面,姜云静决定每日只限量发售八十匹,先到先得且有定额,这样一来,还能防止有心人故意多买再转手以高价卖出,毕竟,这京中出得起银子的人绝不在少数。
“你这又是何苦?他人高价卖出,不正好显得你东西金贵?”
这日,姜云静照例来店中查看,钟崇打着观摩的名义也跟着过来了,看着还未开店外面就排起的长队,他忍不住开口问。
姜云静一边盯着店里的小厮上货,一边道:“东西是好是坏,拿到手、穿上身最能明白。你说的是一时的口碑,可若是价格真被哄抬得越来越高,早晚会连累到云知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