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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落下来,渗进城墙的地砖里,变黑变暗,变成城墙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西北的风沙之中。
几年之后,一纸媾和条约,那座城变成了北戎的属地,父亲的鲜血从此被胡靴日日地踩踏,不得安息。
这个梦做得太多了,细节都变得毫发毕现。只是近来少了,许是父亲已经知道,离收回那座城的日子不远了。
可这天,陆玄京却久违地做了这个梦。
从梦中醒来时,陆玄京只觉得胸口发疼,像是被利刃刺穿,久久喘不过来气。一身冷汗地起身,唤来外间的青原。
“什么时候了?”
“还未到卯时。”
见陆玄京神色郁郁,似还带着一丝疲倦,青原问:“时间还早,主上何不再歇息片刻?”
陆玄京摆摆手,“去准备吧。”
今天,是他同姜云静大婚的日子。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卯时刚过,扶风院里便掌起了灯,待到天光熹微,已是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了。
“今早我一走进院子就听见那喜鹊叫个不停,大吉呀!”
梳头的喜娘笑眯眯道,而坐在妆台前的姜云静则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直到绞面时,绷紧的棉线一弹,她“啊呀”一声,这才痛得清醒了几分。
“一线开当面,二线盖两边,三线生贵子,四线生个状元郎。”
偏生那开脸的妇人还在一旁念个不停,念得姜云静一张扑满了粉的脸都生生红了个透。
看着舅母同青棠一众人在旁边直掩帕闷笑,姜云静忍不住腹诽,早知道成亲这般折磨人,她就不成了。
待到梳妆完毕,换上一身正红对襟大袖嫁衣,姜云静望向铜镜,自己也愣了片刻。
镜中人云髻峨峨,满头的青丝都被盘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往日尚且被遮掩住几分的明艳五官这下展露无疑,如日升朝霞,灼灼生辉。
虽则婚期定得急,可她身上的嫁衣赶得却并不仓促,是沈家老太太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找了江城手艺最精的绣娘师傅,用了彩丝、捻金、孔雀羽等六种线,并编金、缠针、盘金等十二种针法,花了大半年才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