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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卢霓是不大可能对我们吐真的。真相究竟如何,且等脉络峰负责监视他的眼线来信再说吧。”裴赴远在与人谈话时,总时不时朝黛云软的方向看去,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或者想不开离开他。
黛云软似是感受到了他绵远的目光,亦回过头去,同他相视一笑。
裴赴远忍不住撇下身旁的人,朝黛云软走去,微笑着问她,“这里的风景好看吗?”
“‘白日衣衫尽,黄河入海流’,眼前之景自然壮阔绮丽。”
“既然喜欢,过两日抽空带你去趟鹳雀楼吧?更上一层楼,穷尽千里目,如何?”
黛云软兴致不高,摇了摇头,苦笑着婉拒,“还是算了吧,如今在这儿站一会儿都有随着沙石投奔怒海的冲动了。只怕登高远眺后,就真的跳下去了。”
一向处变不惊的裴赴远遽地感到不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是繁重心事的折射和某种不好的暗示。他不再多问。或许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陪她站在奔流扬起的濛濛水烟里观赏蓝黄交接的河海吧。
不出半个时辰,卢霓就赶在天黑之前策马飞来。
第83章
两人一阵寒暄,互通近来得到的信息。然后又一道寻了个就近的驿馆落宿,并商议起了明日的寻人规划。
入夜,晚开的西府海棠在随风摇晃的纸糊灯笼光照下,色泽流变,落英绚烂。裴赴远担心黛云软住不习惯,于是同她提议道,“柔嘉,不若今晚我叫温玖送你入城去,你在城中的客栈待几日,品品茗,看看戏,逛逛坊市,时间很快就能打发过去。你不是最喜欢经丘寻壑,感受各地风俗人情了吗?恰好我这几天要同卢霓分头寻找白家姑娘,你身为女子就不必同我一道风吹日晒了。”
“驿馆虽然破旧,多年未行修葺翻新之事,但好在有海棠怡情。我就在这儿等你吧,挺好的。”黛云软谢绝了他的好意。
她行至覆霜盖雪般谢了一地的花树下,弯下细腰掬起一庡?捧落花,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一缕极淡极淡的幽雅芬芳飘入鼻间,“好好闻啊,有一点点儿似腊梅,不过却比腊梅的香味浅了很多。”
裴赴远跟上前,任孱弱的花瓣儿落在宽阔的肩上,“这是西府海棠。你若喜欢,回帝京后我们可以一起栽种几株。”
黛云软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淡如菊的气质,尤其此刻,哀而不伤,站在又香又艳的海棠下反而凸显了落寞。
她未置可否,只是忧伤地笑着,“我当然知道这是西府海棠。幼时在嘉兴就父亲就说过,海棠有四品,分别为贴梗海棠、木瓜海棠、垂丝海棠还有眼前的西府。西府是唯一带有香味儿的海棠花。你曾与我说,世人常言生平最恨海棠无香,鲥鱼多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你既早知西府海棠含香,为何当日在长河楼没有说出来反驳我?”
“因为世子你后来那句愿意代替家人余生为我剔骨挑刺太过打动人了。我同你说的,这十年来,至亲相继离世,我亦飘零久矣,举目无亲,好似风中飘絮。你觉得对一个家破人亡的人来说,谁能抵抗得了给你一个家这样温暖的承诺?你当时在说那么动听的情话,我怎么忍心破坏氛围。”
裴赴远郑重地说,“柔嘉,那不是情话,是我发自肺腑的想法。”
原来她是难得糊涂罢了。
她一直都很乖顺,很聪明。可为何今夜就愿意旧事重提,打破那日的氛围了呢?
裴赴远觉察到,自这次重逢后,她已经没有再以温柔小意的“奴家”相称了,对话时皆是直来直往的“我”字当头。
他想再问点什么,外头的秦岁晏却小跑着来到小院传话,“主子,外面来消息了。”
黛云软静下来,有意侧耳细听。翁斐却恰好对她道,“柔嘉,今夜你早些休息。我前几日为你特意调来了就近的女护卫,估摸着明日就到。我有事儿,先出去一趟。”
她默默点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裴赴远今日着一身轻简服帖的玄色斜领袍,细节处绣工超凡的银色丝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展翅云燕,整体上干练挺恬却不失贵气。
黛云软觉得自己就像他衣服上那些云燕。明明有张翅欲飞之心,却被紧紧的勾缠拘困在窒息的布料上。有些话,她得问清楚,弄明白,不然只会愈加压抑。
裴赴远领着秦岁晏去了别处。他问,“负责跟进卢霓的人来信了?”
秦岁晏点点头,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偷听墙角,才敢低声附耳道,“主子,跟您猜的一模一样,卢霓果然昨夜就下手了。但白舒窈身边有个少年,功夫实在厉害,警惕心也很强。这次若不是有他保护白家姑娘,恐怕她已经成卢家的刀下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