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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黛云软迟疑了片刻,将托盘朝自己怀里缩了缩,“方才船医特地叮嘱奴婢说,裴世子今夜受伤,虽做了清创和包扎,但下半夜也需观察□□温变化。若有异常,奴婢需及时去禀告。世子贤身贵体,咱们做奴才的不得不上心些,还请护卫大哥多多体恤。”
护卫跟隔壁的另一个伙计相视了下,决定退后一步,“我随你一道进去吧。”说罢,他替黛云软轻轻推开了门。
裴赴远居住的舱房与黛云软不同,分里间和外间。黛云软将止痛散放在外头的桌面,然后屏声静气的秉烛去了卧房,借着摇晃的烛光,她终于看见了那张数月未见的脸。
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身着一袭盛雪的白衣,圆袍领和袖口上绣着银丝流云纹,简约中不失雅致。虽然体格性感健美,但由于伤痛和失血的缘故,此刻肌肤苍白,流露了几分贵公子难得的孱弱之美。黛云软恍然间想起了初见时的场景。解开面巾后第一眼朝他望去,那种很清淡干净的长相,似冰雪初融的山涧水,令人过目不忘。
裴赴远往素里睡眠很浅,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宵寝晨兴,并不贪睡。若非今日中了箭伤,麻药药效还残留在体内,此刻有人靠近他早该惊醒了。
黛云软见他额头蕴起一层薄薄的虚汗,不由关切地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好,世子身体有些发热,得请船医过来。”她忙去面盆架上把帕子浸湿再拧干,然后细致利落地替裴赴远擦拭额汗。那护卫也没闲着,赶紧把屋外的同伴招呼了进来,叫他去传唤大夫。
这趟行船拢共三个郎中,今日跟江洋大盗火拼受伤的护卫却不止八|九,故此三人直到现在都没怎么歇过。资历最老的大夫首要负责为裴赴远疗伤,此人行医二十年,早料到伤患有发热的可能,所以人家今晚压根就没有歇息的打算。只因替人拔剑后沾染了一身的血污,才去简单地冲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正打算在药房捡点药再到裴世子跟前守夜呢,却发现止疼散少了一瓶。他没多想,以为是另外两位大夫拿走了,刚背起药箱时就被寻来的侍卫给半拽半请地提速抵达了。
此时,黛云软正拿着多余的湿帕子替裴赴远擦拭手臂。若不是碍着护卫在场,她不敢表现得太亲近,不然早替他宽衣解带擦拭全身了。
大夫进屋时就瞥到了外间桌面上的止疼散,来不及多问,又透过里间的屏风窥见一道佳人的倩影。他踌躇了一瞬间,还是大步流星地进去了。
女子闻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扭头与其对望。两人这一相看,皆是大震,直接傻了眼。
“嵇师傅……”
“黛你怎么在这儿?”
背着药箱而来的大夫正是江湖神医嵇桑子。黛云软在幽州城时没少跟在他身后采药偷师打下手。虽然没有拜入他的门下,但实质上也算是半个野生弟子了。
黛云软反应迅敏,趁护卫怀疑前急中生智道,“您不是让奴婢来送止痛散吗?世子好像发热了,奴婢有照顾同类伤患的经验,故此就擅作主张留下来替世子拭汗降温了”
嵇桑子看懂了她的眨眼暗示,暂且强压下了心中诸多疑问,上前道,“我说怎么还不见你人影回去,世子情况怎么样了?”
“身子有些低热。”
嵇桑子坐定切脉,重新开了一方药,然后对护卫道,“秦六小哥,我这就去药房抓几味药煎起来,这边先劳烦小哥你用湿帕子替世子退热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咱们属下应该的。嵇大夫您先请。”侍卫听了嵇桑子进来跟黛云软的对话,显然是认识的,便也没再多疑。加之他信任医术了得的嵇桑子,认为有他在一切皆稳,故此整个人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嵇桑子迈腿要走前盯了盯不舍移动莲步的黛云软,“你来帮我打个下手,这一路从简,医徒们没跟在身边。”
放心不下某位伤患的黛小娘子这才随嵇桑子大夫去了药房,互道来龙去脉。
“嵇师傅,自上次幽州一别已有一年。我还以为你仍在北方的幽州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抚南王之子白烬的船上呢?”两人围着瓦罐煮药时,黛云软终于问出第一个疑问。
嵇桑子叹了口气,按照原计划,他是该一直留在定北侯幕下的。只是帝京传来一直密函,请他即刻赴京治疗主人的贵人的脸伤。当夜他便以采集珍稀药材为由匆匆离开了幽州,日以继夜片刻不停歇地赶往了主人在京的宅邸。只是他后脚才到,那贵人前脚却走了。
嵇桑子正犹豫怎么回答黛云软时,烧柴的黛云软正好无意识地抬起手背擦了擦脸凝着那大片脱落的妆粉块儿,再结合方才黛云软对裴世子难掩关切的眼神在目瞪口呆中的嵇君串联起了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