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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家伙,说得好像她要走就会真的放人一样。黛云软虽然没有海事经验,但某些浅易入门的海航知识却不比男人们少。比如,一艘完备的海船上怎么可能没有急救备用的小船小舟呢?
黛云软暂时没有搞清楚这位尊贵的世子爷改变主意不杀她的理由,真的只是因为冷静后觉得留着她以后有用?但好歹她的小命是暂时保住了。所以,她还是不要逞匹夫之勇口舌之快去惹怒这反复无常的贵公子了。
白烬似乎是有些口干,端起侍女托盘上停留许久的碧螺春,润了润嗓子。古莣这才意识到,世子今天的话比平时多出了不止一半。莫不是因为这女子长得与黎夫人相似,故而让世子独对她友善了许多?
“行了,给她单独安排间房吧。”白烬交代这话时,已经靠着椅背,合上了眼。日光下一排鸦黑纤长的睫毛,任世间女子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果然,好的条件和待遇都是要靠做自己争取的。一下从仓暗底牢升级为豪华厢房的黛云软姑娘如是想着。
她正随引路的侍女退下时,身后突然又响起白烬主仆的对谈——
古莣请示道,“那广陵王世子裴赴远明日乘船赶过来,咱们今晚要适当地降速吗?”
“不必了,我正好想见识一下广陵水师的威势和速度。”白烬冷哼一声,“何况,那位爷来也不过做做样子。若有心,昨日就跟我一道出发了。降速只会耽误解救舒窈的进度。”
“世子,咱们决定出海,事发突然,听说那裴赴远当时有天子要务在手,才抽不出身。”
“这你也信?”白烬挑起了眉,忽然将目光投放到了黛云软有些僵硬的背影上,这女人似乎在原地停滞了很久
黛云软听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腔,这才匆移莲步,故作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第70章
戌时,海面上刮起了夜雨狂风。从陆地上看,那三十丈的大船已经庞大巍然的像一座山丘了,可如今在骇浪咆哮的汪淼大海中,像个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孩子。
黛云软窝在小厢房内,桌上的一盏小油灯好几次险些滚落,所幸她手疾眼快,护住了灯盘。只是她每每才心有余悸的放稳,下一息无规律无征兆的海涛又会涌来,不得安生。
她干脆熄灭了火芯儿,缩去墙角,握住床杆,避免自己也跟油灯一样被颠来撞去。她被迫领略着浪急风高带来的眩晕感,呕吐之意几番上涌。
黛云软不禁想,孕妇若是害喜了,是否也是这个滋味儿?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出海,命运可真是奇特啊。她年未满十九,人生便已经历尽了大起大落。从日子优渥的官家小姐到东躲xī • zàng的朝廷钦犯,从披着男装不知天高地厚地奔走于南北之间的弱质书生再到如今身不由己困禁于江海之上的半个“冤囚”。多重身份的转变也就罢了,足迹更是跨越了五湖四海,富庶而毓秀的江南腹地,迢遥而苍莽的西北大塞,悠久而繁昌的北地古都,甚至是四方辐辏而日异月新的国都帝京,都曾是她的落脚点。
作为一个本该在家人羽翼庇护下等着于适嫁年纪成亲相夫教子的闺阁女儿,她或许是不幸的。但这些年迫于形势走南闯北,东奔西走,还能平安无事,苟住一条小命,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窗户被狂风劈开,凶险的骤雨海浪伺机灌进她的小小厢房。黛云软起身,迎着晃荡的水浪重新将窗拴好。等她再跌跌撞撞地折返上|床时,衣裳都湿了半截。她无奈切无助地瑟缩回角落,忽然没由来地觉得心酸委屈,有抱头落泪的冲动。
算起来,已经从内河出海两日了。她知道裴赴远与她身在同一首艘船上,所以这些天以来她都躲在这间小舱内闭门不出。所幸那白世子爷也没再召见过自己。大概是将自己忘了吧?这样最好!省得她提心吊胆,担心出去会撞见那个人。
连日来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听送饭的丫鬟说,这艘海船出了入海口以后,走的是北上渤海的方向。这无异于顺路送她回幽州啊。
翌日清早,雨过天霁。天穹之上的蓝与浩淼汪洋的蓝,澄澈相交,互为倒影。黛云软戴好面具,推开窗时诧异地发现有海鸟从头顶掠过。早听说大雁燕群能飞越沧海,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啊。
这时候,往日里负责送膳的丫鬟领着另外一个侍女,路过船舷过道,朝黛云软打招呼,“娘子怎么醒得这样早啊?昨夜风吹浪打,可颠簸了,你应该也没有休息好吧?”
“是没怎么休息好,很想吐。”黛云软笑了笑,顺手替她们将舱门推开。她留意到另一个侍女手里的托盘上盛放着一叠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