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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弯柔和,如远山含翠,眼眶线条圆润流畅,又长又翘的睫毛似乎还挂着捣衣时溅起的水珠。宛若一幅潋滟山水图。尤其是现在面对自己时,似蹙非蹙,警惕而疑惧,反而更显生动。
戴君远回过神来,命身后的阿盛递出一支紫竹笛给她。见对方迟迟着没有伸手接,他温言解释道,“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娘子不要见怪。前几天就在这棵榕树下,在下无意间撞见娘子与小牧童吹奏《聊赠一枝春》,自然连贯,缓急琅琅,可见气口精微,指法灵活。当天夜里在下刚好又听见《劝君酒》的笛音。这十里八村,住的都是庄户,懂乐器的人或许有,但能技法精深者却不多。于是在下便斗胆猜测是娘子你杏花疏影下,吹笛到天明。”
“长沟流月,杏花疏影,这场面未免太过唯美了。然而现实是奴家独坐陋室残灯下罢了。”黛云软苦笑道。
修竹般的清雅贵公子闻言落寞了片刻,随后嘴角蕴起和煦的笑意,“《劝君酒》在下原先也曾有幸听人演奏过,甚是喜欢,只是无奈记不全。今日想以此笛作为报酬,请娘子再吹一次,容我记下谱子来。”
听到有人待见自己的曲子,不是圣人的黛云软当即有些飘飘然,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故作淡然道,“公子慧耳。难得有心人。奴家说句高攀的话,既然公子你也喜欢这首曲子,那咱们也算是喜好相投了。《劝君酒》的曲谱奴家明日送你便是。”
自己毕竟在戴府白吃白喝了一两个月,如今就当是报答主人家的恩情了吧。虽然对家大业大的戴府来说多一张嘴并不算什么,甚至戴君远都不知道家里曾经还有“郦海”这号蛀虫的存在。但确确实实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给她这只倦鸟提供了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啊。
“娘子有现成的曲谱?妙哉。”戴君远并没有察觉到黛云软的心迹,只想当然的以为眼前这农女吹笛的技艺好、乐感强,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才想请她再吹奏一次,让自己尽量听音记谱。现在看来,可就省事了。“话说这首曲子在坊间并不怎么流传,敢问娘子是从何处得到曲谱的?”
“啊这?不怎么流传?”她在面纱下悄悄努了努嘴,还以为自个儿的第二首单曲早该火遍大江南北了呢。结果居然没有复印《下渝州》的神话
黛云软在小小的失落后回过神来,“反正明日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奴家会将曲谱抄来的。”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想要的答案,但戴君远也没有去深究。只是露出了一个月明风清的笑,将转身要走的黛云软唤住,“娘子,这支笛子较你之前那支做工更精细些,音色通透醇厚,虽然也不太值钱,但请娘子不要嫌弃。收下吧。”
没人留意到,就在百丈外,麦花雪白菜花稀的乡间小道上,有两架奢华的马车在若干奴仆的簇拥下,缓缓驶来
第64章
黛云软接过阿盛递来的笛子,不禁端详起来,摸了摸光滑的笛身,浅笑道,“这笛子的选材一看便知是通体的紫竹,连笛头都是打磨抛光过的吐蕃牦牛角所制成。奴家怎么会嫌弃呢?但正因如此贵重,才愧不敢受。”话末,她将笛子塞回了阿盛手中。
戴君远道,“娘子不必觉得有负担。在下只觉得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罢了。”
今日她没有戴帏帽,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眼前的女子梳的是抛家髻。
在二人交谈时,阿盛无意间瞥见了村边大路上的一队人马改道到了浅滩对岸的芳径,正朝着庄中别馆驶去。他迈腿回到戴君远身后,小声道,“公子,县主和二小姐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黛云软随着戴君远主仆二人望去,恰好与毓璃县主的目光相撞。
毓璃的侍女不知何时替她撩开了车帘,而她则保持着以手帕掩住口鼻的姿势,以防吸入油菜花粉。并且,始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戴君远面前那个身段姣好却戴着面纱的神秘女人。
戴君远见毓璃直瞪瞪的眼神看在眼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对跟前的黛云软说了句告辞。然后扭头道,“阿盛,回去吧。”
一场没有征兆的夜雨,淅淅沥沥。子规声里,今宵别馆格外的清寒。
全程垂首敛目的二三侍女伺候完戴君远药浴后,收拾好浴房,鱼贯而出。戴君远披上衣裳,由阿盛搀扶回了书房。
贴身侍女进来服侍养生汤药,戴君远已经喝得麻木了,仰头一饮而尽。
漱完口后,丫鬟撤下,他目光落在桌案撒上的紫竹横笛上。这农女到底还是没有收下他的一番好意。
阿盛心细,便问,“公子,这笛子还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