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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启齿道,“方才奴家听温玖唤你世子郎君既有意隐瞒,我原也不想问的。但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不吐不快,郎君可是怕我知你身份了,会赖上你?”
短暂的默然后,他的声音在黛云软身后慢慢响起,“我如今,巴不得你会赖上我。”
黛云软听了有些脸红,但仍强装淡定,继续说道,“裴府奴仆之多,宅邸之大,令我咂舌。裴郎君既带我来了,就应该早有预料,奴家迟早会察觉不对的,一个扬州来的小官儿,在寸土寸金的帝京,如何能住得起贵族云集的乌衣巷大宅?养得起这百来口天天张嘴吃饭的仆人?”
将积淤在心底的疑问一股脑倾吐出来后,黛云软仍有些闷躁。既是生气,又是难过。气他总是刻意隐瞒,难过他大概是把自己当做贪慕虚荣挟恩图报的女人了,不然何不对她大大方方的袒露?
日影消长。
“你说的对,我既带你到裴府来,那便早做了向你开诚布公的打算。你聪慧灵秀,善察秋毫,我以前对你的一些不得已的隐瞒,很快就会不攻自破。”裴赴远叹了口气,走到黛云软跟前,“若说最初在甘州,确实是因为初识阶段,还未敢全然信任。那时我遇刺落难,弱如扶病,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才不得以对娘子撒了谎。”
“那后来在帝京相遇呢?”
“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卓异华胄的世子卸平时高不可攀的模样,隐隐露出了患得患失的一面,“你若知道我是谁,那很快就会听说我身上还有婚约,说不定紧接着还会感到门当户对、望衡对宇带来的压迫和委屈。而且,依娘子你的性子,你还会委身于我吗?”
他倒是真的了解她。确实,上次在西郊别院儿,她离开的主要原因,除了不愿意牵累他,还有一部分理由就是因为得知他有婚事在身。
裴赴远坦言道,“我长居帝京,虽自认为不算个什么人物,但无奈这一层世子身份总是惹来颇多关注。帝京人多眼杂,我的一举一动,很快就能被有心人悉知。之前委屈你住在京郊,也有这方面顾虑。”
其实纳妾也好,养外室也好,对于贵族富户来讲,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裴赴远只是不太愿让英国公府和扬州那边知道。毕竟之前因为不舍得她,在偏远荒凉的甘州流连了两三个月都不愿回京,若非外祖父范修亲自休书说皇帝病危,他恐怕还要再待个一年半载,把生米煮成熟饭也说不准。
反正,英国公范修对此颇有微词。在范修看来,自己的嫡孙儿裴赴远从来都不是被美色误事儿的人。故而现在,对黛云软的看法十分不妙。
“那你为何现在又不选择继续隐瞒了呢?以你的能力,若想继续诓我,随便在帝京找个不大不小的宅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你说呢?”裴赴远终于疏朗眉目,朝清丽佳人被有深意地笑了,“你说我为何不愿意再诓你?”
“我不知道。”黛云软被他如此暧昧的眼神盯着,脸烫的不行。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其实她真的是不知道吗?男女之间,眼神拉丝缠绕,有些话心照不宣,不言自明。
裴赴远收敛笑容,晓以正色,“云软,我不可能瞒你一辈子。而我,想跟你拥有一辈子。”
上次她不告而别后,他才意识到思之如狂,百念皆灰的滋味。如今失而复得,自然更珍重和爱惜这份情谊了。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的名字,而不是一声声止于礼的“黛娘子”。
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令黛云软内心触动,水眸微颤。她不禁道,“我真名叫柔嘉,你以后可以叫我柔嘉。”
“黛柔嘉?”他轻声反复着她的名字,连齿床发音碰撞时都格外温柔。
裴赴远行了郑重的拱手礼,“在下裴赴远,字抑弦,家住扬州,父亲乃扬州广陵王,母亲是英国公家的独女范傲霜。幸会了,黛柔嘉小娘子。”
黛云软朝他“嗯”了一声,忽然噗嗤一笑,“奴家有些饿了,突然来胃口了。我去辛夷居把宫廷糕点端过来,郎君与我一起尝尝?”
裴赴远一把拉住她,“以后,叫我抑弦。”
“这是你的字我可以叫吗?咱们曜朝人大多重男轻女,女子是不可以对男人直呼其字的。”
“可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抬头看对方温和而英俊的脸上眉眼弯弯,少女的芳心不知不觉间就被攫取了去。
裴赴远笑道,“别去辛夷居拿点心了,点心多放两天也无碍。我带你去外头吃些更新鲜的。”
黛云软温婉顺从的点了点头,任他牵着出门。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了,忽的请求道,“裴郎君,咱们既然要出去,你可否带我去花魁大会看看?我这就去换身男装,绝不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