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页
至于三个月之后查不出真相她会面临什么结局,黛云软不敢告诉裴赴远。
西风吹瘦黄花,更将窗格外投射而来的夕阳摇弄。黛云软低头凝着地面上细碎斑驳的光影,苦笑道,“再说了,奴家同裴郎君再回西郊别院儿住下,算个什么事儿呢?”
“谁说回西郊别院了?”
“嗯?”
“我住在帝京内只有一座宅邸,在乌衣巷。我们回乌衣巷。”
他很确定自己在说什么,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失而复得后下定的某种决心。
素来,裴赴远都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冷静的衡量利弊,缜密的计算得失。然,这次有了例外。
“我知裴郎君是谦谦君子,好意收留我,是不想枉顾昔日恩情。但当初在甘州时我就说过,奴家从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再说了,你动身离去时已经予了我十万银两,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你也不再欠我什么了。奴家是无名之辈,无牵无挂,你却不一样,为官做宰,清誉要紧。”
“娘子是在替我着想?那我更要护娘子周全了。”他朝黛云软慰藉一笑,如沐似春日暖煦的风。随后,又恢复了一贯沈着的神色,说道,“我知娘子将替王二公子伸冤视为头等大事,去意已决。所以现在也并不强行挽留你。只希望此事尘埃落定后,我会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黛云软顾虑重重,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思维敏捷的裴赴远,远见主意却联翩而至。定北侯铁了心要为儿子寻仇,朝野江湖上的仇家就这么几个,迟早会查到广陵王府头上。而且,说不定早就怀疑了,只是苦于没证据才不敢轻易妄动罢了。裴赴远是断断不愿让黛云软知道这其中真相的。不然以她纯贞善良的性子,出于负罪,必不会再心安地跟他待在一起。
他正思忖着,踌躇一番的黛云软也终于应声,狠心道,“裴郎君的这件婚事儿,先是娃娃亲,长大后又是宁可想出庶妹代嫁的法子,也不拆一桩婚,可见双方长辈的执着。既然正妻人选bā • jiǔ不离十了,你还让奴家留在你身边,是想迎我为妾,还是只当菩萨供着呢?奴家虽在甘州与人缔结婚书,但当时用的是假身份,做不得数。而且那黄阿春新婚前夜就被抓去征兵了,与奴家更没有夫妻之实,我也不算是再醮之身。所以,奴家并不觉得自己跌了完璧女儿家的身价,应当继续遵循母亲临终前的遗咐,另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当然了,我并不希望裴郎君因此感到为难,担心我不在你身边就没处容身。其实我已经有了可托付终身的人了。”
“谁?”裴赴远并不相信她最后的一句话。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那绵绵的情意,欲说还休,是骗不了人的。
“幽州牧监副,陆骞。”
黛云软只得暂时拉陆骞出来当挡箭牌了。她三个月后能不能安然活着都不一定,断不敢再给裴赴远希望了。黛云软继续补充道,“陆骞大哥早在幽州时就已经向我求过亲了郦爷爷也觉得他踏实沉稳,是个可靠的男儿。”
一向儒雅大方的矜贵世子暗暗咬牙,这陆骞,之前竟蹲守在甘州企图暗杀自己,如今又要带着黛云软查案,还妄想求娶她?呵,新账旧恨一起算,王勖养大的这条走狗,怕是留不得了。
裴赴远打定主意,当夜就召来副将秦岁晏,命他去脉络峰搜来陆骞的一切可利用的、有价值的信息,并提前召集好一批死士,等候安排。
第二日,黛云软向戴鲁文辞行。原本还担心对方不满她为何昨日突然离开书房不继续等候,没曾想人家压根就忘了这回儿事,跟裴赴远寒暄后就出去忙别的应酬去了。
下午,黛云软背着包袱,那叫刘二的船夫好心划船送她去了埠头。下了船,直奔水云间客栈,找了一圈儿,陆骞却不在其中,只留了一个小弟看房。小弟说陆骞领着一班下属早晨出去了就没回来,他也正焦急呢。
黄昏来了又去,月亮升起又落,好一番苦等慢等,陆骞身边才堪堪回来一个报信的。说是陆骞中了埋伏,手上后坠入了郊外的长河湾,下落不明。其余几个兄弟死的死,负伤的负伤黛云软心惊肉跳,忙问来龙去脉。
“黛公子,您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找阿葭下落吗?咱们陆大人记在了心上,今天一大早郊外突然传来消息说大概找到人了。陆大人这才连忙赶去认人,却不想行了京外五里地,突然冲出一批蒙面持刀的死士要拿我们性命!”
“可知道是谁派来的死士?莫不是当初劫杀知彦二公子的背后主谋又出来搅事了?”她紧张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这次若非陆大人带出幽州的部下都是军中精锐,恐怕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