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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义成看上去只有七分满意:“可敏嫔当初有孕时,朕只给了个封号,并未晋为妃,你认为如何?”月儿的心又是一提,幸亏自己和君义成的谈话不是发生在室外,否则要是被人听去,她就真的是麻烦缠身了。“皇上如何思量,臣妾不敢妄自揣测。臣妾只知道皇上的一切封赏都有自己的考虑和度量,无论是何种赏赐,都是皇上对后宫的恩泽,也是臣妾等人的天幸。”
君义成这才露出明显的笑意,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朕喜欢你聪明。”
君义成使了个眼色,曲青和冬映颔首退下,屋里只剩下二人。“皇上可要再喝点茶?”月儿喝完一盏茶,估摸着君义成的那盏也喝完了。君义成摇摇头:“茶倒不必再斟,朕这会儿想喝点酒。”“臣妾这儿虽有酒,可皇上刚饮过茶,停一会儿再饮酒,方不至于损伤龙体。”月儿说着递上一块玫瑰酥,君义成接过。
“曲青!”曲青闻声快步走进来:“奴才在。”“去知会一声,朕今夜不翻牌子。”“是。”君义成坐直起来:“朕在你这儿用晚膳。”月儿便道:“那御膳房呈的饭菜怕是不够,臣妾命厨房多做一些。”
晚膳间,月儿取出枣子酒,为君义成倒上一杯:“这酒是刘贵人所赠,格外香甜,皇上尝尝。”君义成举杯,双眼未饮先醉地看着月儿,月儿也举杯回敬。才喝了两三杯,君义成就不喝了,看着晚膳也用得差不多了,月儿就命人撤去碗筷。君义成没醉,脸上的表情却扑朔迷离,俊美的朗目透出几分流连的光,薄唇轻启,散出一股淡淡的酒气:“月儿可喜欢读诗书?”
“臣妾闲暇时会读些诗词,只不过臣妾对诗书的通悟不及兰姐姐。”
“背过张先的《千秋岁》吗?”“不曾。”
君义成起身,“拿纸笔墨来。”说着就拉着月儿往内室走去。一张白纸在案桌上铺开,月儿研好墨,君义成站在桌边,正欲落笔,突然把月儿拉近,轻按着月儿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依然站着。“皇上……”“朕每念一句,你都跟着念。”“……是。”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把残红折。”“惜春更把残红折……”
君义成淡淡的酒气近在咫尺,他温热的手搭在月儿的左肩上,带着酒气的诗句,柔软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感觉脖子上又暖又痒。整诗写完,君义成搁笔道:“你多读读,朕过几日来问你。”君义成的语气,仿佛是学堂的先生要学子完成功课一般。月儿点头应下。“你读一遍。”月儿拿起词,念道: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月儿越读越慢,读完,目光依旧盯在纸上,思绪久久不消。她被词中的情感打动,词人因美好爱情横遭阻抑而沉痛伤怨,无限愁情怨怀尽在言中。而词中所描绘的暮春景色,正与此时相应。月儿的神思跟着词句浮动、飘转,似乎忘了君义成还在自己身后,直到君义成搭上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猛然发觉自己竟可以如此入神。
君义成也没有作额外的解释指点,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灭了蜡烛,相伴就寝。
……
转眼夏日炎炎,月儿一早命人把西瓜放在水里浸着,就出了门,想去怡柳亭坐坐。在长街拐角处,一个迅疾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月儿,“主子小心!”冬映横出手挡在月儿面前,小池子也迅速向前护着。“我无事,”月儿示意冬映把手放下,看着眼前坐摔在地的太监,“只是不知这位公公如何?”太监慌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猫着腰一个劲道歉:“奴才不长眼,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月儿看他虽行色匆匆,走路却是心不在焉,便没有怪罪:“我不是娘娘。”冬映补充:“我家主子是景常在。”那个太监这才抬起头一看,又把头低下去:“奴才冲撞了景常在,常在恕罪。”月儿看出这人面熟:“你是敏嫔娘娘宫里的人?”
“奴才辛柏见过景常在。”
“辛柏公公如此匆忙,想是敏嫔娘娘吩咐了什么事。不过公公再匆忙,也得注意脚下的路才是。”辛柏站起来,弯着腰,连连点头:“是是是。”月儿便让辛柏走了。
月儿继续往前走着,冬映说道:“也不知敏嫔娘娘给辛柏派了什么要紧的事,他竟如此匆忙,连路都没看清。”月儿看了一眼冬映,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我看他不像是去做什么要紧事,而更像是自己有什么心事。”冬映疑惑:“为何?”月儿缓缓道:“他若真是去办急事,应该抬头抓紧地跑着才对。他方才低着头,全然不注意前方站着何人,摔倒后也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跟丢了魂似的。这副摸样,不是刚挨了骂,就是遇到了费心事。”